“你说的可是晏衡?!”她道。
“……正是,就是那位在征途中出生,又随着靖王南征北战长大的晏家三公子,小名叫衡哥儿的!刚到行邸时咱们还跟他碰过面的。”
果然是晏衡那老匹夫!
李南风一身松散的筋骨倏然之间支楞起来!
她倒差点忘了,晏家三个儿子里唯独从小跟着靖王南征北战的晏衡此番也在这儿!
她如今落得这境地,可不就是这老匹夫害的?
她赶路赶得好好的,如果不是那厮追上来拦住她马车,她怎么会被雷劈?怎么会死?!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昨夜里跟李夫人的争执,此刻也还正让她窝着火呢!
她抬腿便跨了门,不由分说往东边去。
庑廊下她又突然停了步!
——不对,算起来老匹夫眼下比她也大不了多少,还是个祸根孽胎!
再说他爹娘还在这儿,她这么闯过去……
她抻抻身子把身转了,面向慌不迭追上来的疏夏:“谁干的?得手了没?!”
疏夏上气不接下气:“未,未曾,据说被晏公子掷剑吓跑了。”
“那不可惜了?”李南风放手,在门廊下来回转圈,迭声道:“怎么没一招剁了这祸害?剁了多好!岂不是造福苍生?”
疏夏无言以对。
李南风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疏夏摇头:“没有不对。就是,就是觉得姑娘这两日,气性,气性稍微大了那么一点儿。”
李南风停住脚。
废话,前世里皇帝仁厚有余而魄力不足,守成之才而已,李家却接连让她推了好几个子弟进入朝堂要部做出了实绩,替他撑起了布政衙门,连太后都对她格外看重起来了,都这样了,她气性能不大么?
她瞅了她两眼:“有线索没?”
疏夏又摇头。
李南风一拂袖,吁气回了屋里。
生死之仇搁在那儿,她定然是不会放过这渣滓的。
但话说回来,眼下要紧的是怎么出门——来日方长,姓晏的这里她回头再算账也不为迟。
“让谭峻去跟王爷说说,请他通融通融。”
抓凶手虽然要紧,只要靖王不至于认为他们李家人里还藏着刺客就没有问题。
“可是姑娘,即便是王爷肯通融,既然出现了刺客,也危险啊!还是不走了吧。”疏夏劝说道。
李南风一度没有吭声。因为疏夏的担忧也可以说是她的担忧,尽管前世里没有遇见什么事,可毕竟事情发生了,谁能保证她一路定然安全?
跟靖王府一样,他们延平侯府也是帮助皇帝拿下前朝天下的一等功臣,既然晏衡遭遇了偷袭,那么她也有可能。
“姑娘,要不别走了吧?”梧桐也走过来软声软气地劝道。
李南风坐下来,抬手支住太阳穴。
今日不走,半个月后进京,也许不会改变什么,可是既然要走,那么多做纠缠有什么好处呢?不是该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么?
她想了下,摆手道:“先让谭峻去打听看眼下什么情形。”
……
昨夜里靖王下令封宅之后,阿蛮即派了晏衡身边几个护卫分守在各处关卡,随后又吩咐了几个人暗中盘查王府的人。
王府的人都是靖王的人,阿蛮并不觉得靖王身边会有奸细,但是他是打小就跟在晏衡身边的,对他来说晏衡才是他的主子,因此即便是大不讳,他也不曾放松。
早饭时晏衡坐在林夫人房里,手拿着一只包子,慢条斯理地瞧着。往日该是相当随意的一群下人,今日在他虎虎生威的坐姿之下,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恭谨。
林夫人梳妆完毕走到外间,说道:“怎么光看着,不吃?”
晏衡把包子放下:“阿娘今日还要收拾沈家母子的院落?”
林夫人嗯了一声,执着勺轻轻地搅着碗里的粥。“那是你嫡母,是你父亲的原配夫人,我自当尽心。”
晏衡道:“什么自当不自当,当年您又并非明知故为,何必低三下四。”
靖王的原配夫人,是早年间有“燕京四大家”之称的沈家的小姐,刚好晏家也是燕京四家之一,从小晏崇瑛与沈氏便熟识,可谓青梅竹马,早早地订了婚约。
他们婚后第四年,晏崇瑛在外驻军,朝廷疑心他投了叛军,把晏家老夫人扣在宫中。
老夫人自刎明志,临终前暗托了可靠的宫人传信给晏崇瑛,彼时晏崇瑛离京千余里,在京的发小故交联手将晏家家人分批送出京师,晏崇瑛从而率领三万将士反叛,在湖州揭竿伐周。
沈氏带着两个儿子南下途中遇上战乱,与晏家队伍走散,长达两年下落不明。
期间跟随父亲在容城治疗鼠疫的林夫人与晏崇瑛相识,两人相互配合着救下了大半个城池的百姓。
晏崇瑛为被缚的林夫人向敌军屈过膝,林夫人也替他寻药而孤身闯过沼泽地,沈氏母子被传死亡后的第三年,他们也成了亲。
次年晏衡出生,三岁时,沈夫人竟又被晏崇瑛的堂弟在巴州找到了,原来沈夫人带着两个儿子被敌军捉到,被当地的叛军攻打朝廷军时顺道救了下来。
如此,晏崇瑛便同时有了两个正妻。
晏衡的母亲从来没想过这个结果,她让晏崇瑛去接沈氏与两位公子,晏崇瑛去了,但沈氏听说他再度成了亲,执意不肯过来。
后来这些年,林夫人跟随着晏崇瑛刀尖上打滚,征途中没有人会把过多的心思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