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萱没有想到,这位小僧领着他们径直入了内寺,所见之人,竟是这寺中的方丈。
那方丈本在房间喝茶,忽闻这等贵客大驾光临,连忙拂着衣袍,抹着白胡子,杵着一根拐杖来正厅侯着。
楚灵萱看着那人,也是有一把年纪了,看着萧亦离的目光,就像看见了什么稀罕之物。
“你认识他?”楚灵萱侧耳跟萧亦离道。
萧亦离只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似乎也有所疑虑。
“许久不见贵公子,家母身体可还安康?”老方丈笑得和蔼可亲,只是问出的话却把萧亦离身边的侍从以及楚灵萱吓得不轻。
兰妃娘娘,已逝世多年。这么些年来,都无人敢提及此事。
一抹冷冷清清的凉意从萧亦离眼底一掠而过,随之却是蹙了蹙眉头,这座寺庙,他之前从未听说过,更从未来过,而今一来,这老方丈好似认识他?
“家母早已逝世多年。”萧亦离平静地说着,似无半分情绪。
老方丈一听,笑容渐渐浅淡,愣了片刻,旋即叹了声,也是风轻云淡不悲不喜的语调:“天意难测,命运无常,公子节哀。”
“不是天意难测,而是人心叵测。”萧亦离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清冷得让人背脊发寒。
老方丈也轻轻一笑:“蜉蝣一生,世事大多如此,看淡就好……”
楚灵萱站着一旁根本听不懂这两人一人赔着一张笑脸,倒底说的是什么,她现在只觉得渴,想喝口水,环视了一眼屋子,却没见着一个水壶。
“方丈认识我母亲?”萧亦离含着笑,问得极其有礼。
“这是自然,公子小时候可还来过这座寺庙呢。”方丈摸着胡子,几声叹息:“时间竟然过去这么久了……”
曾经来过这里?萧亦离蹙眉思索,他的记忆只有皇宫与王府,再者就是征战之时去过的一些寺庙,但是再怎么思索,也不记得来过这灵玉寺……
方丈不知哪儿拿出一个簿子,一双苍老得起了无数道皱纹的手指翻着旧黄的纸张:“啊……那已经是二十二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的公子,才刚刚蹒跚学步,还不会说话呢……”老方丈笑着。
“……”萧亦离微眯了眯眼睛:“时隔这么多年,方丈如何记得我?”
方丈闻言,指了指萧亦离腰间的玉佩:“错不了,错不了。此玉乃是本寺之灵玉,老朽一眼便识得……”
楚灵萱一听到这块玉佩,就凝神屏息,细细听来,他方才说什么,这块玉佩是块灵玉?那她穿越过来的理由是不是也能顺藤摸瓜的找到?
萧亦离蹙着眉,母妃为何千里迢迢会来这座并不出名的庙?还带着他来?
虽然说母妃是峪州人,但入了宫后,应当是不会来这些小庙的,毕竟帝都城闻名于世的庙宇多得是。
似乎是看透了萧亦离的疑惑,老方丈摸着胡子又缓缓道来:“你母亲的家就住在这山脚下,早在嫁人前就常来这座寺庙祈福……”
方丈陷入片刻的回忆,又接着道:“那可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啊,又会些医术,常常给咱们这些穷僧送药送粮食。”
“只不过后来,听山下的居民说,她在山林间救了一名武士,那名武士为了报恩执意要娶她为妻……后来,姑娘嫁了人。再来这寺中,已经是几年后的事了。”
萧亦离笑意渐冷,他英明的父皇,倒真是报了个好恩。母妃到死都不曾瞑目,到死都那样卑微地相信着他……
“那时她已为人母,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孩子,孩子一到夜间就哭闹不止,怎么哄都没辙,她说她小时候曾做了半个月的噩梦,她的娘在这庙中求了纸符,一下就好了,所以她便千里迢迢赶来试上一试……”
“我们就想着,这个姑娘这般心善,这些年也是为我们寺做了不少好事,便商量着将这灵玉寺中的一块稀世宝玉赠与她,谁料想这玉果然有灵,那一岁大的孩子握着玉就咯咯笑出了声,夜里便再也不哭不闹了。”
“……”萧亦离指尖摩挲着玉佩,静静地听着这个已经时隔多年的故事。
心中不免悲凉,那样又如何,那样美好的女子,终究被这个世界伤得体无完肤,绝望地死去。
听到噩梦两个字,楚灵萱一个激灵,她也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了,不知道这些和尚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便忙问道:“我也做了好几天噩梦了,不知有没有什么纸府能帮我也驱驱邪?”
老方丈这才注意到站在萧亦离身旁的女子,一双灵动的眼眸很是漂亮,只是这眼神,不像是此间俗世中人,便和善问道:“姑娘是……?”
“我是他的妻子。”楚灵萱指了指萧亦离,死皮赖脸地自我介绍,既然萧亦离是贵客,那贵客的妻子,不知他老人家能否大发善心替她治好这个噩梦。
老方丈打量着楚灵萱,有些答非所问:“老朽见姑娘,倒是不像……”
“不像什么?”楚灵萱蹙眉,眼神充满好奇。难不成看出来了她不像个古代人?
可方丈却是摇了摇头,一双苍老得浑浊的眸子里亦看不出什么东西来,静默良久,指了指那正厅里的那个雕刻着纹样的小型木筒:“姑娘,不妨去求一签,兴许能为姑娘解惑。”
“不过,只可摇两次,多了便不灵了。”
楚灵萱蹙了蹙眉,对于一个学过概率的人,这些玩意儿她可不信,便摊了摊手:“我能不能先把这些签都倒出来看看,看看都有哪些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