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事看来,莫则既知道他是形童的爱慕者,却长期装作不知,无疑说明莫则心里从来没有过形童的位置。
因为不在意,固然有爱慕者守在形童身侧,莫则也依旧无动于衷。
形童之死,管事虽不知过去多久。但在莫则毫无波动的神情中,他隐约可以猜测到绝非一夕半载。
管事历经沙场多年,阅人不在于少。莫则的心思虽藏得极深,却也非无迹可察。如若形童近日方才丧命,莫则藏得再深,心中再没有形童的位置,怕也不该同现在这般冷然淡定。
此刻,管事心里如有一堆乱麻。
他想见形童最后一面,可又怕这一见,心爱女子已然没有呼吸的苍白模样会深深刺痛自己的眼,让自己连残余的最后一丝勇气都消失不见。
他爱形童,已然到了只要见形童好,自己的整片世界都能放晴的地步。
纵然知道形童心中并没有自己的分量,但只要见到形童笑,他甚至可以牺牲自己,去成全形童的幸福。
可如今,哪怕他憧憬着某天能用自己为形童牺牲,去换得形童心中的一席之地都成为奢求。
所爱之人不复人世,可谓在一时间打破了他所有关于形童的憧憬与想象。
他又恨,恨不得抓住杀害形童之人,将其碎尸万段。
在管事眼里,形童虽是贪婪,心地却算不上坏。
她不过是喜欢将天下所有的珍宝都尽收囊中,可也不曾伤害过谁。
先前过道上那些看似阴森可怖的骷髅,还是形童费尽一身气力,从各个战场上搜寻来的无名尸骨。
以黄金为骷髅染色,不过是形童想让骷髅永恒保存下去所动的心思。以此法寻得死去者尸骨的永恒保存,听上去虽渗人无比,可在形童眼里,却是见证这些英勇者不朽的最好方式。
管事虽不能理解形童的做法,却深深爱慕着形童这样一个敢爱敢恨,又带着极多yù_wàng的女子。
若说女人如衣,在管事眼里,形童就是那件他永远穿不起的衣服。
第一眼看到形童时,管事记得形童是那个傲然的帝女,身着一身金凤华服,头带金花发簪,虽是宫殿中最奢华的装扮,她偏偏就穿着出一袭脱俗的气息。
也就是自那以后,管事再难忘记形童的模样。
可偏偏命运就是喜捉弄人,管事所在的风家威震全国,风老将军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在管事所在的国都里,当年想与风家结下良媒的人围绕六海一圈都不够。但在这些人里,偏偏缺了皇家帝族。
风老将军功高盖主,在万年前已然是那国先帝所忌讳的对象。不过是看在风老将军年老体衰,半身入土,才迟迟没有对风家动手,又岂会将自己的女儿嫁入风家?
而形童身为帝女,乃是国之象征,在万年前可是先帝用来嫁到他国,联系本国政权的至高棋子。
无论管事家如何位高权重,都难以沾上皇家的亲,让形童嫁入自己家门。
身在帝皇之家,当年的形童与寻常皇家女儿一样有着太多的无奈。
层层的权与险,让管事心中虽藏着对形童的爱慕,却因家世而藏在心底许多年。在那些年里,他虽每时每刻都想多看形童几眼,却在见到形童时,每每只保存着一份疏远的畏敬。
若非先帝在弥留之际,暗中询问风老将军的意见,试图将形童嫁与邻国,怕是管事永远都不会随形童浪尽天涯,舍弃自己曾将的将相之位。
为了形童,不单是管事,在二人离开后,管事所在的风家亦是背负了极多。
为掩盖自己唯一的亲儿带走形童躲避帝王亲赐婚姻的事实,风老将军连夜闯入皇宫,杀去先皇重立新帝,挟天子以令天下,才一度保全了管事与形童的岁月安然。
而那段尚未公开便已被掐灭在摇篮里的赐婚往事,就这样随着先帝的遗骸,永远埋藏入土,再不为人所知。
漫长的岁月里,形童虽看得见风家为自己做的一切,却从来不曾对管事表达过什么。
但这却从不曾消减过管事对形童的爱慕,风家明面上并未对管事横加职责。但杀君另立皇帝,终归是不得见光的重罪。
风老将军将事情做得极为隐蔽,却也因此而恨上管事,终了一生而不认这个亲子。他将所有的秘密,至死一起带入棺材之中,也让管事对父亲的愧欠一生都难以弥补。
仅是,为了形童,他已然疯癫到万事都可抛舍的地步。
如今,形童的死,在管事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已然难以平复。
他看着莫则,虽猜不透莫则的心思,却已然可知莫则对形童过于寡淡冷情。
在这么长的岁月里,如果不是真的不在意,莫则又怎会明知形童已死,却做得这般毫不在乎。他蠕蠕嘴,开合间好似想说些什么,又在犹豫中把所有的话全数吞入了肚子当中。
“我若对她好,怕是你早就取了我的性命。”反倒是莫则,好似猜到了管事的心思。
他仅淡淡的留下一句话,便迈步往楼阁的方向走去。
无疑,莫则说的话虽有推脱自己对形童不管不问,任凭形童命丧楼阁之嫌。但对管事而言,莫则的话却也是句映照他内心世界的大实话。
莫则对形童的冷漠,让管事在万年里始终觉得自己能看到一丝希望。哪怕形童眼里无他,他却依旧憧憬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感动形童。
倘若莫则对形童有意,而心底又放不下莫童,怕才是对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