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珞从来没有想过将上辈子的事说出来,虽然最后一年对他而言弥足珍贵,但那结局回忆起来并不美好,他原本以为那一世可以当做是衬诞的梦,可以一直留在自己心里直到死,最后带入棺木,但现在面临的境况,已经由不得他了。
贺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将他的手握紧:“长珩,你与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萧珞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轻轻笑了笑:“你相信死而复生吗?”
“啊?”贺翎有一瞬间的错愕,见他又抬起头来静静地与自己对视,眨眨眼回过神来,“你说……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萧珞像是要让他确信他听到的话不是幻觉,又着重重复了一遍。
贺翎见他不似在开玩笑,神色间不由添了几分郑重,点点头:“如果你确定有这回事,我信。”
他们这会儿正在山上,远处有亲兵把守,不用担心说出来的话被人听到。
萧珞沉吟了片刻,低声道:“我是死过一回的……”话没说完就感觉手上一痛。
贺翎还没想到重生到一年前这回事,光是听他这么一说,就下意识以为这是他在宫中时发生的事,眼中添了几分冷厉,不由问道:“谁要害你?可是在京城?”
“不是,你听我说完。”萧珞安抚地笑了笑,一旦开了口,接下来的话就变得顺畅许多,“此事说来有些荒诞,我活了两世,上一世的确被成皇后毒傻了,嫁入王府仅仅一年时间就再次被人下了毒药。不过意外的是,我在临死前竟然莫名恢复了神智,以为从此就要步入黄泉,没想到再次醒来,却回到了一年前,那时候,父皇刚给我们赐婚。”
贺翎听了他的话震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抬手捏住他的肩膀,喃喃道:“有这回事?”
萧珞点点头,想起当初肚子里还有一条小生命,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不过这说不说与眼下的状况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并不打算据实相告,免得又多一个人伤心难过。
此时仅仅有一点月光,贺翎却没遗漏他神色的任何一丝变化,可所有疑问都被突然涌上来的窒闷与痛楚淹没,他甚至都没有足够的精力把这件事与正在讨论的画像联系起来,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对面一脸平静的人,最后深吸口气抵住他的额头,痛苦道:“我竟然不能护你周全,我……上一世究竟在做什么?”
萧珞肩膀让他捏得有些疼,抬手在他后脑勺摸了摸:“上一世突利挑起了战事,你那时候还没回来,敌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别自责了。”
“敌在暗,我在明……”贺翎重复着他的话,忽然拉开距离盯着他,“长珩,你是在王府里被人毒死的?那人是谁?可是和那张画像有关联?是不是……四弟?”
萧珞看他又是痛又是恨,忽然有些后悔把这些说出来,可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谈何容易,最后无奈地叹口气,点了点头:“想要在王府中下毒,外人是很难办到的。”
贺翎眼底黢黑,从地上站起来,喉结上下滚动,俨然在压抑怒火,见萧珞也跟着起身,一把拉住他的手往山下走去,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住:“长珩,你可知道,上回见了那画像之后,我就命人寻找了。”
萧珞猜到他会去查,但是最近战事吃紧,没顾得上询问此事,现在更不清楚他突然说出来是何意,忙问道:“找到了么?”
贺翎顿了顿:“人已经抓回来了,只是我现在有些后悔抓人抓早了。此人不在我们贺家军的军营中,可他却是四弟的人,你说这是为何?”
“你是猜测,四弟私自屯兵?”
“没错。”贺翎深吸口气,“我应该派人暗中盯着的,现在贸贸然将人抓回来,四弟若果真隐藏了兵力,此刻必定闻风转移了。”
萧珞沉默半晌,道:“他的目的,果真不简单。”
贺翎点点头未再言语,拉着他继续往下走,看到罗擒从阴影处出来,对他吩咐道:“上次抓回来的人,盯紧了,别出岔子。”
罗擒抱了抱拳:“是。”
回去之后,贺翎一夜未眠,脑中时而想象萧珞上一世被人害死的模样,时而回忆起贺翦年少时的乖巧懂事,头痛欲裂。
在攻占京城之前,他都一直希望自己的怀疑猜测是错的,他总是在给四弟寻找理由,可那是因为他还没有感受到痛苦。之前他们从东北回来遭遇埋伏,甚至更早的时候,萧珞在家庙遇到刺杀,因为他们逃过了,没有造成太大的后果,所以他还想要原谅四弟。
可现在,常有为的死却极可能与四弟有关,他不知自己还能忍耐多久……
他甚至曾在半夜因噩梦惊醒,抱紧萧珞,痛苦道:“四弟若真喜欢那个位子,他伸手向我讨要,我都愿意给,可他竟然把常大哥害死了,甚至把你也害死过,你叫我如何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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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夏过去,贺连胜带着一家人从西北赶到邙城,又与贺羿一起入了京。如今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都在看着他们,甚至有一些明哲保身的,早就开始与贺家的几个儿子套近乎,一听说贺连胜要到了,纷纷喊起了“国不可一日无君”。
虽然赵暮云逃了,但天下大势已定,明眼人都知道,江山易主,从此姓贺。
而剩下的一些老顽固们,则依旧等着看笑话:姓贺?此话言之过早!传国玉玺还不知在哪里,贺家在这龙椅上能坐多久?看看此前的淮南王、萧凉、赵暮云,哪个不是白版皇帝?没有传国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