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中?也就是说,她逃到了陇中?可妈妈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段华年又捡了几块肉放到了尹娴的碗里,“我不吃了,再吃要胖了。”尹娴小声咕哝着。
“不胖,瘦成这样,再给你盛碗汤,胖些才好。”段华年不等尹娴再抗议,又拿起一个脸盘子大的碗,盛了半盆水煮羊汤,“葱是不是太少了?吃辣么?要不要加点蒜头?这个泡饭吃也很好吃的。”
尹娴怒道,“不要再盛啦!我真的吃不下了,段将军你饶了我吧……”
那妈妈在一旁用帕子捂了嘴笑着,“两位真是恩爱啊,真是恩爱。”
“话说,妈妈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尹娴把饭菜咽了下去,顺了口气,“这些事情妈妈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自然是玉瑶当时亲口所说的。”只见旁边的段华年目光如刀般盯着自己,那妈妈咽了口水,吞吞吐吐道,“只,只讲了一些,后来玉瑶突然回到潇香楼,我一时心疑,派了人去调查调查,这才……”
尹娴疑惑了起来,“怎么?这玉瑶从你这出去了,跑到陇中,兜兜转转又跑回你这里了?”转头望着段华年,“我实在是不懂这个玉瑶了。”
段华年揉了揉尹娴的脑袋,“别多想,再吃点。”于是又盛了一大碗羊汤。
“我真的,吃不下了啊啊啊!”
陇中,午后。
不得不说,苏彦家的饭菜还是很有水平的,虽然之前的青楼吃食是黎城数一数二的,但是花样繁多,配料复杂,味蕾总是会疲劳的。苏彦家住陇中乡下,山好水好,所实用的蔬菜瓜果不是自己农田种的,便是野味,这对于玉瑶来讲着实新鲜。她尤其爱桌上的那盘乳鸽,汤汁鲜美,肥而不腻,骨头都煲的酥烂,口味极具层次感。这几天都不曾好好吃饭,她一下子把桌上的饭菜扫空,连打了几个响阁,自觉地失态,连忙捂住了嘴。
苏彦并没有嘲笑她,拿了一方帕子细心的给她擦嘴,玉瑶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朝后退了去,可这圆凳没有靠背,她便直直的栽了下去,摔得怪疼的。苏彦连忙去扶,被玉瑶一把推开。
“不要碰我”她小小的身躯就这样蜷缩了起来,双臂环绕着自己的膝盖,不住地颤抖,“我,脏。”
苏彦蹲在一旁,就这样细细的眼前的少女,不过是十几岁的模样,这个年龄其他的女孩子应该在做什么。玩着滚车轮,或是扎着小揪揪扑蝴蝶?他实在是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到底经历了什么。
“抬起头啦。”苏彦的话语突然坚定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玉瑶没有回答,只是抖的更加厉害。
“你叫什么名字?”
玉瑶摇头,咬紧了下唇,不做声。
苏彦叹了一口气,“原是没有名字么?”摸了摸玉瑶的头,“人生在世,怎么会没有姓名?若是不愿意告诉苏彦,便算了吧。”
“……没有名字,一直都不曾有过。”玉瑶终于小声给了回应,但语气里分明都是防备。“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多谢苏少爷救命之恩,日后……日后定重谢。”
苏彦起身,抚了抚袖,“不必多谢,一人在外,多保重。”转而走出门厅。
玉瑶蜷缩着,的确,她有什么资本谈及日后重谢,如今盘缠丢了一大半,她人生地不熟,况且没几个会的长处,前途渺茫。她就这样坐在地上,默默地焦虑。
“如今家中缺人手,”先前的婆子突然说道,“少爷倒是嘱咐老奴替他去镇上找些伶俐会做事的。”
“我可以试试!”如今横竖是没有法子,不如在苏家做事,一来可以躲避那些追捕的人,二来赚够了盘缠再赶路也不算迟,况且这苏彦不像是恶人。
“不会再更糟了。”玉瑶心中这样想着,抹了抹脸,坚定地望着婆子。
“那要看姑娘能不能干了,先随老奴去换身衣裳吧。”
玉瑶点头,自己的衣服还是从青楼逃出那晚穿的,如今已是污渍点点,破烂不堪,不由得低下了头。
终于洗了个热水澡,玉瑶从未觉得身子如此轻巧,婆子替她拿了一套下人的衣裳,但她终究还是孩童,穿上,不是袖子长了,就是裤脚拖地。
“姑娘身板子到底是太单薄了,老奴实在是没找到姑娘能穿的合身衣裳……”
“不碍事,这套就行,有劳婆婆了。”玉瑶将裤脚挽起,将衣袖一层一层撸上了胳膊,“婆婆我要先做些什么?”
“老奴擅自将你留下,到底还是要和少爷说一声,老奴领你去少爷书房,你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书房内,摆设依旧简单至极,长桌木椅,两坛绿植,一幅陇中山水图而已。屋内已笼上了沉香,清甜不腻,略有梅香。
“识字么?”苏彦展开了纸,自蘸取了墨,开始题写。
那婆子笑着拍了拍玉瑶的肩,便退下了,玉瑶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跪下道,“少爷府中缺人,婆婆将我留下,少爷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起来,苏府下人从不跪拜。”苏彦没有看她,又问道:“识字?”
“略懂一些。”先前在青楼,宁卿曾教过她一些,虽然不算太多,但足以凑活。
苏彦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词句。“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苏府下人不得无名,从今往后,你便换做玉瑶。”
说完,招呼着玉瑶到自己的身旁,给她看玉,瑶,二字。
“从今往后,这便是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