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是:
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廊回合曲阑斜。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辜云自打与雪娘大吵了一场,便自觉兰陵待不下去了。他身负邹普胜重托,自是要把儿女私情放在后面。但兰陵地处偏僻为山东小镇,哪里去找周颠这样的大人物,也不会有飞燕阁这样的江湖门派的消息。辜云将断臂扎紧,背着行李,在废墟当中找到一把他砍柴所用的柴刀,北上济南府去了。
正直深秋,万物凋零,辜云一人北上盘桓数日,却来到泰山脚下,他仰望岱岳,气势雄浑巍峨霸道,便一人拄着柴刀奔山上而去,翻过泰山便是济南府了。泰山虽是五岳第一峰,但是不甚陡峭,加之历代帝王封禅于此,阶梯道路修建的极为规制,犹有秦砖汉瓦,辜云书读了一些,认出来却又沾沾自喜,加之辜云早就练就一身绝好轻功,一行攀登苍岩古道如履平地,见得幽涧山泉,钟灵毓秀,美不可言。
他黄昏登山,越走越黑,听得林间瑟瑟,山猿低啸,竟有几分可怖。忽然又想,泰山之地为中国最为庄严之处,相传魂归之处的蒿里就在于此,辜云笑道,任这小鬼本事再大,也不敢在阎王头上动土。
一阵寒风吹过,辜云顿觉凄冷,心中忽然孤楚,忽道这天地广阔,如今之后就只我孤身一人,任得我四海飘零,待得寿数尽了,随处躺下也就死了。辜云幼时自伤遭人轻贱,满腔怨愤。与雪娘决绝时却觉世事只如浮云,别人看重也好,轻视也好,于我又有什么相干。小小年纪,竟然愤世嫉俗、玩世不恭起来。连对雪娘的刻骨相思,竟似也淡了几分。他直往上走着,山林爽气,万叶疏籁却又想起和雪娘一同少年游玩,登山观景之乐,现如今他困顿江湖,手残眼瞎,无尽落差,一时间思念倍深。
辜云越往上走,越是漆黑,便见一亭子进去休息,他打了个盹,带到醒时已是明月东升,星汉同灿了。辜云借着月光却也瞧着,亦是欣喜,这亭子唤做五松亭,借着月色看清门口一块石碑,上写五大夫松字,顺势瞧着,果然见得一颗松树,苍苍老老,歪脖如残,枝横杈倒,似一个病朽的拙木,怕是担不起五大夫松这般大名;
辜云垂首看着:“诶,相传秦始皇登泰山封山,途中遇雨,避于此树之下,这松树便因‘护驾有功’被封为五大夫,想不到竟是这样的拙木。”忽然又想:“辜云啊辜云,似这一般拙木都有作为,又何况是你这个人呢?何必在此自哀自叹呢?”旋即心中大为痛快,顿觉四肢百骸,奇经百脉,周身诸多空窍豁然开朗,一股清气在身体周遭充盈往复,畅快不已!
他借力登山,一时间竟步履如飞,如仙飘逸,待到山顶,却见泰山天柱峰玉皇顶上,月华如练,云海已至脚下;西风呼啸,俯瞰云海雾气,奇峦秀木,似登临瑶池阆苑一般,美不可言;辜云望在山巅不住一声长啸,兀那间惊动的云海翻腾,响彻数里,这声音充沛霸道,似天下万物却不受他所羁绊一般。
辜云自是武学不弱,他这一声长啸,令他觉得自己断臂之后非但自己劲力未衰,却也更劲几分,莫不是这泰山洞天福地所至?泰山自是山中,有虎豹横行,却见虎豹跟着辜云上得山来,被辜云这一声长啸,竟然吓跑了。
不及多想,却听一声惨叫:“哇呀呀啊!干啥玩应啊!”
什么巨大的东西,直接砸到辜云身上。辜云定睛一瞧,竟然是一个臭气熏天的疯道士。
“哎哟!我的腰!”辜云道,辜云好自纳闷,这天柱峰玉皇顶已是绝顶之上,往上可摘星辰,哪里还有什么人能从上面掉下来呢?
却闻得一个酸臭酒气:“唉我去!臭小子搁哪来滴!欠削是不!”只见这个道士一口辽东口音拎着酒葫芦,对着辜云的屁股就打!
“诶呦,诶呦!”辜云忙站起来,去跑左手欲拦,怎料却一下都拦不住,这老道士这酒葫芦,砰砰的打在屁股上,任辜云使了浑身解数,却也躲避不开,那老道士打辜云屁股的手段就和家长教训孩子一般,无甚花招,甚至蠢笨可怜,辜云虽失一臂,然左手的降龙十八掌竟也无济于事:“诶呦,诶呦,疯道士!疯道士!你有病啊,你打我作甚!”辜云转瞬被打得满地乱跑
“嘿!你个臭小子,没大没小滴呢,别人都叫我老前辈,你你你,敢叫老子疯道士!你看我不削你!”那道士拎着酒葫芦,对着辜云好一顿打!
辜云心里暗骂:“你爷爷的,老子我自小皮糙肉厚,谁打都不疼!让你打得抓心挠肝的!疯道士!”
“诶,臭小子,你你你是不是心底骂我?”道士道。
“嘿嘿,老前辈!我,我看您年纪不过四十岁上下,比我父亲还年轻叻!我叫您老前辈不合适吧!”辜云端看这道士,身颀雄伟,龟形鹤背,大耳圆目,须髯如戟,粗眉大眼的,却是面光红润,只有两鬓有几许白发。一身打着补丁的道袍,皱皱巴巴的全是油渍,背后还背着一把吊儿郎当的破剑。
“诶,我让你叫,你就叫,多少什么嘴!磨磨唧唧像个娘们!”疯道士道。
“好好好,老前辈!”辜云道。
“诶,这就对了嘛!臭小子,你知道不,你误了我大事!”道士说道。
辜云且看这老道的大胡子长得四散开花,下颌的胡子似一头打老虎一般,又偏偏中间一月牙对着下面,和走马灯上画的方天画戟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