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张楚这般说,夏侯馥也就不再勉强了,转而问道:“昨日大姐和老八说的那些话,你是怎么考虑的?”
张楚知道她指的是昨日大姐和老八说的关于九州龙气之事。
还知道她她绕了半天,其实就是为了问这个。
事实上,这件事令他也很困扰,昨晚一夜未能成眠。
但他昨夜想了一晚上,还是未能下定决心。
这个事儿,太大了……
是以夏侯馥如今提起来,张楚再次犹犹豫豫的踌躇了许久,到底还是说道:“兹事体大,容我再考虑考虑罢……”
夏侯馥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您的心思,我明白,但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您想不想安稳的问题,而是旁人还容不容得您安稳的问题。”
“若真如大姐和老八所说,朝廷必然会对付您,每一次有志于逐鹿九州的枭雄之辈,也都会对付您!”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张楚也叹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徐徐说道:“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懂,但我能怎么办呢?真就为了这个,率先反了?跟大离干?”
“可造反不是做买卖,买卖不成仁义还在,造反……是要死人的!”
“我手下那帮弟兄,骡子,大刘,张猛……如履薄冰的跟了我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安稳日子。”
“若是造反,他们每一个都有可能会死!”
“哪个,我都舍不得他死……”
“怎么我就想让大家伙儿都好好活着,活到八十、活到九十,活到白头发白胡子一大把,拄着拐棍都颤颤巍巍时,还能坐到一起喝酒、一起吹牛逼,一起回想当年的热血岁月……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的要求,真这么过分吗?”
“天命?”
“我去他妈的天命!”
夏侯馥安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疲惫、暗淡的脸色,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她轻轻的问道:“您想解散镇北军和红花部,保平安?”
张楚苦笑着问道:“是不是有点后悔嫁给我这么个没出息的小男人了?”
夏侯馥浅浅的笑道:“我有没有告诉过您,我就喜欢你身上这股子小家子气?”
张楚:“嗯?”
夏侯馥轻声道:“我这些年,到过天极草原以北的永恒冻土,西域以西的海峡,不归林以南的森林部族,还有东海之外的海岛诸国……出彩的人物,见了不知凡几。”
“初时,这些人物的确让我感到拜服,感到热血沸腾……”
“但见得多了,却令我渐渐感到害怕。”
“这些人身上的人味儿,都太淡了,他们的人生,活得就像是一笔笔买卖。”
“若娶妻能让他们更上一步,无论那个女子是美是丑,喜不喜欢,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娶其为妻。”
“若换个妻子能让他们更上一步,无论以前的妻子多贤惠,有多爱他,哺乳孩子伺奉老人做得有多好,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将以前的妻子赶出家门,迎取新的妻子。”
“嗯,在西域那边儿,妻儿就和牛羊一样,是可以直接带到市场上,让旁人像挑牲口一样挑选的,看看牙口,问问年纪,砍砍价格……”
“连对待妻儿都这样无情,更别提手下了!”
“只要能获取更大的利益,是多少人,他们都能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就是大人物啊!”
她凝视着张楚,得意得就像是一只偷到了蜜的狐狸,“您不一样,您的成就,已经比很所谓的英雄、枭雄都还高,但您身上的人味儿很足,太平关这个地方儿的氛围,也很好,比很多大家族都好!”
张楚佯怒道:“原来你不是喜欢我,是喜欢太平关啊!”
“当然!”
夏侯馥毫不犹豫的说道:“嫁给您,您是我的,太平关也是我的,双倍快乐!”
张楚笑了笑,没有搭腔。
他知道她在很努力的插科打诨了。
但气运金龙的事,就像是一口大黑锅一样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头,都快成了心病。
此事不解决,他没法儿快乐。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呼喊声,从大门方向传进了厅堂之内。
张楚皱起眉头,高喊道:“来人啊!”
红云急匆匆的走进厅堂之内:“老爷。”
她还兼着张府大总管一职。
张楚:“外边在吵什么?”
红云:“来了一群燕北和西凉的江湖中人,吵着要见您。”
张楚不耐的问道:“见我?什么事要见我?”
红云:“您稍待,妾身这就去瞧瞧。”
“算了……”
张楚有些挠头,寻思着,是不是让骡子和大刘重新寻一个老弟兄过来任大总管,红云怎么说也是张府的主人了,再让她干这些下人的活计,总觉得不大合适,“还是我自己去瞧瞧吧!”
……
越过玄关。
张楚远远的就望见大门外跪着一群头戴孝帕,身后打着各门各派旗号的江湖中人。
他心下顿时更加不爽了。
任谁大清早的,就被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堵门,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望见骡子带着一队甲士匆匆赶到。
骡子没看着张楚。
他看着在张府外跪了一地的这些个江湖中人,包子似的圆脸儿上写满了怒意,双眸都快要喷出火来:“不是让你们候着听信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