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阳宫内。
太后正在佛龛前跪拜祈福,手掌上的檀木念珠,颗颗圆润饱满,一颗又一颗,正从大拇指尖上分过去,口中喃喃自语,预示着虔诚的心意。
堂中寂静,只留下了瑛琰在一旁伺候着。
“太后……”
听到呼唤,蒲团上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来了?”
“是,已经在外等候了小半个时辰。”
殿内传来轻微的珠帘脆响,瑛琰扶着太后,从佛堂里走出来,殷帝连忙起身。
“儿子给母后请安。”
“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金安,福寿康宁。”
瑛琰奉上了三盏热茶,那缓缓落座的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你也来了?”
冯妃今日盛装,正站在殷帝的身后,今日这身打扮,本来想讨皇上欢喜,但见太后的脸色,心里却暗暗地叫不好,她强力压制住心中的胆怯,温和地笑着,走上前去回话。
“皇上昨晚宿在了紫薇堂,嫔妾心中挂念太后,皇上体恤,便携了臣妾一同前来拜见。”
太后呷了口茶,并不理睬她。
殿中央站立的人,进退两难。
她瞧了一眼殷帝,见他只是靠在案几边儿上,手里拿着一柄绿如意,细细地把玩着,仿佛眼前的这一幕,与他无关。
罢了!
心中的期望,蓦然沉到了湖底。
冯妃低下了头去,继续解释道:“昨夜皇上困倦,本想去往昭和殿歇息,路过臣妾的紫薇堂,闻到宫内花香浓郁,这才有了兴致,进宫观赏了一番,不料却下起了雨来。”
说话间,她犹自保持着镇定。
“臣妾念着雨天路滑,天儿又黑,纵然廊道、宫墙下都掌了灯,却唯恐万一不慎伤了龙体,因此便自作主张,留下了皇上安歇。”
太后斜睨了她一眼,冷哼道:
“你倒是聪明,只是这后宫的女人,却不要太聪明得好。冯妃你一向端庄持重,从不做那魅惑皇上的事儿,哀家以前很是信任你,但如今看来,也怕是泥足深陷,昏了头了!”
听到这样的重话,冯妃一个机灵,咚地跪了下去。
“太后恕罪,是嫔妾言行不当,嫔妾甘愿领罚!”
堂内的人,大气也不敢喘。
“皇帝,你说呢?”
这等繁琐的事情,殷帝本不想理睬,以为她只是斥责两句,也就罢了。而此时此刻,眼见太后步步紧逼,冯妃跪在地上,像是被吓破了胆儿,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端庄模样儿,毕竟是自己的宠妃,也实在难堪。
不经意间,他皱了皱眉头。
一股厌烦的情绪,在心中莫名地滋生。
“母后息怒,昨夜是儿子传话,要留在冯妃的宫中,与冯妃无碍,她一向言行谨慎,克己奉公,绝不是轻浮浪荡之人,以前的错,儿子不敢再犯,还望母后宽宏大量,不与冯妃这般妃嫔计较。”
说话间,瑛琰呈了早膳上来。
“太后脾胃不好,太医嘱咐需要注意保养,有天大的事儿,您先用些吧。”
上座的人点了点头。
再说话时,太后的语气亦缓和了许多。
“服侍皇上是好,绵延子嗣也是妃嫔的本分,只是别错了主意,规规矩矩,恪守宫规才最是要紧,沧海阁的前车之鉴,切记不能忘!”
最后那句话,她是看着殷帝说的。
“是,儿子谨记。”
说完,那双矍铄的眸子,淡淡地往地上扫了一眼。
“你起来吧。”
冯妃如蒙大赦,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急忙叩拜谢恩。
“嫔妾谨记太后教诲。”
偌大的内殿,银箸、玉盘、杯盏的交替,发出轻微的碰击声。太后本来少食,近日胃口愈发地不好,由于方才的一幕,殷帝的心里也始终闷闷的。因此不到一刻钟,宫人便把持着盂,伺候漱了口。
母子两无话可说。
冯妃则安静地侍立在一旁,小心不已,乖巧懂事,不敢再有半分逾越之处。
“皇帝有空时,也去昭和殿坐坐,翊妃的身子骨儿已经大好,出落得越发的水灵了,连哀家见着,也不觉要怜爱几分,你见了也指定喜欢。”
说完,她瞧了冯妃一眼。
这话,是在当场打她的脸。
那低垂的脸上,当即红一阵白一阵,却始终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殷帝听得不大乐意,略微颦眉,将头看向了窗外。
“母后……”
“翊妃的性情桀骜孤寡,不似冯妃的性子,温顺祥和,即便如此,儿子也一直没有亏待过她;母后也应当理解儿子些,如今后宫子嗣稀少,儿子想着雨露均沾,为您多添几个皇孙,承欢膝下,岂不是更好?”
太后碰了个软钉子,当即有些不痛快。
“说起这个,哀家方才还想着,皇帝登基以后,妃嫔甚少,开枝散叶指望太小,便传旨下去,明年开春闱后,举行秀女大选,双喜临门,也好震一震天下人的心。”
他听得淡淡的,既不赞成,亦不否定。
如今而言,拥有几个女人,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但凭母后抉择。”
“嗯……哀家也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儿子告退。”
“嫔妾告退。”
待人走后,太后微眯着眼,似乎心神疲倦,躺在金丝大迎枕上,眉头始终舒展不开,伺候的瑛琰看着,便在一旁宽慰着。
“冯妃还年轻,太后您不必劳神。”
“你也觉得,哀家对冯妃太过严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