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二人正说着话,忽然行刑的将领来报。
“将军……打死了……”
“说清楚?”
“将军判下四十军棍的处置,有个违规的将士,才挨了十五军棍,便断了气,将军明察,属下并没有下死手。”
韩帅的眼圈儿蓦然泛红,但他说出来的话,听上去却威严又冷冽。
“找个荒地埋了,此等祸害,没脸进我大营的坟茔!”话音刚落,他却气平了下去,“勘察家属,如若家中有孤儿老母,从军中拨放银子,给予抚恤。”
“将军,这……”
按照大殷的军规,如果是因触犯军规而死的人,家人不连坐,已是万幸,哪还敢谈安抚银子?
“怎么,本将军说的话不算数?”
韩帅威严的目光的一凌,底下犹疑的人反应过来,恭敬地拱手一拜。
“小将这就去办!”
郑士青站在身旁,此时面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让他目瞪口呆。韩帅见状,十分器重地拍拍他的肩膀,爽朗地大笑了三声。
“小子!所谓治军从严,却不能丢掉了人情;所谓爱兵如子,也并非空穴来风,一个好的将军,要怎么笼络将士的心,这里头学问大着呢!”
这番话,让少年心服口服。
夜晚,刚回到屋内,身边的侍卫见着,便立即吩咐婢女,将烧好的热水兑好,几人一起抬了上来。
少年暗暗疑惑,他不住地左看右看,却始终不见那女子的身影。
“昨夜伺候的婢女呢?”
“回少将军,那婢女的儿子死了,今晚特地告假,说去祭拜祭拜。”
“她儿子?”少年的眼神一跳,心脏漏停了一拍,瞪眼看着面前的侍卫,语气听起来十分紧张,“是……是怎么死的?”
那侍卫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便是白日里违反军规,被韩将军处死的那个,当时少将军您也在场,原本刑罚不算太重,是他自己扛不住……”
刹那间,他只觉得有千斤重量,直直地朝胸口压来。
少年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没站稳,碰倒了堂后的木屏风,双手牢牢地撑着桌沿,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少将军,您没事吧?”
“没事……”,他无力地摆摆手,“你出去吧。”
“……是。”
北境国,王的金帐内。
襄阳大婚后,赫连嘉懿对她百般宠爱,自从粟姬冲撞王妃被罚,便再也无人敢造次,奴才们一个个儿看碟下菜,整日围着新王妃转,服侍得十分殷勤。
铭青打了帐帘进来,满眼洋溢着笑意,在王妃面前蹲了屈身礼。
“王妃吉祥,大王请您过去呢。”
襄阳正在和施太妃说着贴心话,见有人来叫,施太妃慈祥道:“你快过去吧,别让大王久等。”
面前的女子低头浅笑。
“是,母妃,襄阳去去就来。”
赫连嘉懿正在帐中饮酒作乐,葡萄美酒夜光杯,如同血绽般潋滟,他一个高兴,立即从剑鞘中,“哗”的一声拔出剑,随着醉意落拓挥舞,亦带有六分上乘功夫的章法。
“好!”
王叔赫连宇坐在案边,为侄子大力鼓掌。
他倒出了一盏美酒,端放在案上,离自己只有三分之一寸远。
“懿儿,来,劈这个!”
舞剑的人抿嘴一笑,直直劈向那案上的琼浆玉液,杯盏顿时如莲花开瓣,向外方向整齐地绽放,殷红的美酒洒落,滞留在“花瓣”中的液体,在玉体的映衬下,便如同真的血莲。
“叔叔,怎么样?”
舞剑人的笑容中,带着某种肆意的狷狂。
只见赫连宇的指尖一扬,那莲瓣中的美酒,竟然像是活了一般,随着指尖的气流,静静地汇聚成一团花骨朵,随即在半空中缓缓绽放。
“哈哈哈哈……叔叔的武艺,果然不减当年。”
案座的人抿了一口酒,只是笑了笑。
身为北境的左亲王,他如今已经权倾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但不知道为何,那笑中,却总是透露出点点哀伤。
“大王……”
帐外传来襄阳的声音。
那一刻,赫连嘉懿的脸上,立马腾起了热烈的笑容。
“叔叔,我的佳人来了,您……”
他刚想说话,转身看时,案座边的人却早已经离去,只剩下了半盏美酒。他蓦然觉得……很对不起这位叔叔。
但这愧疚,却只持续了一刹那。
“襄阳!”
“哗啦”一声,赫连嘉懿的手掌往后一推,便隔空将剑送回了鞘中。他走近身去,一把搂上她纤细的腰肢,对上那莹润的双眸,热烈得十分欢喜。
“大王,您叫臣妾来,是有何事?”
襄阳双颊绯红,不觉垂下了头。
“没事,就是想你了。”他怔怔地看着她,好像总也看不够,“按照你们大殷的习俗,你应当称我一声‘夫君’。”
“夫……夫君。”
“哎!”
方才舞剑时张扬跋扈的男子,忽然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像是得到了宝物般,笑得十分开心。
“瑶儿,君王舞剑,你来伴奏可好?”
“嘘……”襄阳屏气凝神,将手指放在唇上,“大王可有听见,是谁在奏《胡笳十八拍》?如此哀伤缠绵,记得咱们新婚那日,臣妾半夜醒来时,也听闻了这个曲子。”
这个曲子,他自然十分熟悉。
赫连嘉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神情中点缀着丝丝同情,良久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