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之言,出于至情,而为人所诟,何也?斯人之言,有他人之念。一念生而百念生,引动五脏恼火,火气涌动,阴阳失调,故暴躁不堪也,此为德行不足……”
一个年轻书生腰间挂着长刀,慢悠悠地骑着高头大马在官道上走着,口中缓缓吟诵着不知从何处看来的文章。
儒家千年教化以来,这等书生模样倒是一看便叫人肃然起敬,尤其是骑着高头大马,更说明这书生便是没有才学,家中定然也是有些钱财的。
正因此故,这官道上的来往行人,若是坐轿子的小姐,矜持些的便掀开了轿帘偷偷的看,不矜持的便请下人过来要“讨教学问”了。
那书生倒是长得也不算太英俊,只是有一种气质,总与其他人不同,令人另眼相看。
这会儿正好没什么人,这书生摇头晃脑地自得其乐,实在有点酸气。
这匹马倒是不错,只是主人有些无心赶路,因此渐渐地便被同行的人落在了后面。一辆马车渐渐地赶上来,赶车的是个老头儿,晃晃悠悠地,见到这书生,便不由地放慢了动作。
“书生,你可曾中了什么功名?”
那书生摇了摇头,继续酸溜溜地念到:“伸手便来食,无一物相与,食罢怨庖厨,何来这般难吃?厨子曰:骂我可以,先请付饭钱罢,不然便是鸡贼了……”
这赶车老头儿顿时哈哈大笑:“你这书生念的书可跟别人念的不一样……我听别人念书,都文绉绉的,我可是半点也不懂。听你念书,怎么跟说话似的?”
那书生笑了笑:“我也是闲得无聊,老人家,你这是去哪儿?”
那赶车的老头儿笑着说道:“我去哪儿?我还能去哪儿?这官道不就是去辽东的吗?”掏出来一个酒葫芦,“书生,喝不喝酒?”
那书生摇了摇头,示意不喝酒,他便自己灌了一口:“书生,听你说话,不像是辽东人,你干什么去辽东?”
“也没什么,只是想要四方游历。”这书生打扮的人正是许乐,他在这世界上本来就没什么固定目标,不过是在强化自己的时候顺便到处看看罢了。
此时正值明朝中后期,行走的时候带到待见的总不太方便,更容易惹来江湖是非。许乐既然只想游历,也就干脆换了个比较方便的身份,这书生打扮一出来,江湖人士便无人套近乎了,普通人也多了不少善意,实在省了他不少事情。
那驾车的老头儿摇了摇头:“游历固然是好的,但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去兵荒马乱的辽东,实在是大大的不该。”
许乐有些好奇:“怎么不该?这辽东也是大明的天下,我为何去不得?”
那老头儿顿时笑了起来:“你这书生读书虽多,却也不知天下之事,这几十年来,辽东的战事何时停歇过?前些年有蒙古人滋事,便被李成梁将军平了。”
“最近一些时候,李成梁将军又剿灭了女真人好多部落,建了宽甸六堡,让他们好好的跟咱们做生意……”
许乐听了之后,倒也是微微惊异,不曾想自己所在的却是这个时候。这时候,李成梁还是一个将军,东征西讨,先后报十大捷,应该是明朝开国以后,唯一能够和戚继光相提并论的名将。
他经营辽东辽西,留下了好大地盘,在他活着的时候,这一片地盘固若金汤。他前半生打造了只忠心于自己的家将体系,在整个辽东便是土皇帝。他对谁都狠,对敌人狠,对百姓狠,干得出来剿灭无辜的百姓和少数民族部落来杀良冒功的事情,他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还中过功名,还曾经是个秀才。
也就是他自己,晚年的二三十年时间败光了自己的所有家底,毁掉了自己的所有功绩。谁也不清楚,他晚年的昏聩为何与努尔哈赤的崛起这般配合默契。他自己毁掉了明朝能征善战的最后一支军队,毁掉了自己手下的将领和士兵,让他们从良将天兵变成爱财惜命的蠹虫。
这样的家伙,倒是可以见见,想必也极为有趣。
许乐心中想着,便和这赶车的老头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两人一同上路,顺着这出关的官道慢悠悠地走着,几日之后,便到了一处集市,这老头儿赶着马车去找人交差去了,许乐也不紧不慢地晃悠着,自己上了路。
宽甸六堡是汉人和辽东异族交易所在,因此人口颇多,便是汉民就有几万多,在家上往来的商人,实在关外少见的兴旺所在。
许乐道宽甸六堡的时候,正遇上军队经过,那些士兵急匆匆地跑过去,稀稀疏疏的,全无队列可言,这却也是正常,换做是戚继光的手下,那定然是令行禁止,规矩森严。李成梁的手下既然能杀良冒功,匪性十足也就不足为奇了。
许乐停下马来,找了人打听一下,才知道似乎是女真人的首领的三个儿子正在造反,李成梁正在调大军平叛。
许乐听得有些云山雾绕,女真族的首领居然给自己起了名字姓王,他的三个儿子又是阿台,又是阿海,也都是自己没有听说过的。
提起来这会儿的女真,不应该是努尔哈赤,皇太极吗?就算是明朝称呼不同,顶多也是“黄台吉”和“皇太极”这样的区别,哪儿冒出来这些人?
许乐的确是不知道,这会儿女真人有许多部落,所谓建州女真,也只是其中一部,阿台、阿海作乱之时,还没有建州女真那种笼统的叫法。
这群没什么军威的士卒跑过之后,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