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得到内幕消息,悄悄揣测:“我听说那小姑娘也不是个好的,还没嫁人,肚子里就有了个孽种。我琢磨着,这是怕丑事败露,自寻短见了!”
“这该浸猪笼!”
“不守妇道,活该!”
封建点的保守女人们立刻炸锅了,愤怒的说道。
最终,这种说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叹息:“没嫁人肚子大了,这就过分了,但是要寻死,黄浦江没有盖子,再不济找个小树林一条白绫投缳,何必连累东家?”
这谣言传得最凶,几乎成了坊间定论。
后来靳歆兰不忿,又跳出来写稿为那受害的女工张目。
“今日听闻坊间议论,实乃咄咄怪事。不追究害人之辈,反而倒打一耙,指责受害者不检点。退一万步论,便是唐蝶当真是自尽,她腹中孩儿的父亲是谁,这时候还不应该挺身而出,受万夫所指么?”
唐蝶自幼失怙,只有一个老母,并无兄弟依靠,这些资料也被人都翻了出来。
这茕茕一个弱女子,就更加让人心生不忍。
一时间,舆论纷然,守旧的、激进的、顽固的、开放的,各种观点层出不穷,争得不亦乐乎。茶余饭后间,这纱厂命案,竟然成了上海滩上一大热点。
韩虞看了几家偏右的报纸,愤愤扔在桌上,说道:“现在事情真相还没有查清,就有些卫道士迫不及待要将罪名归在死者头上,真是可恶!”
他更生气自己调查了几天,毫无进展。
只查到一堆没用的花边新闻和八卦,比如谷家老大娶了个明星,老婆是个大美女之类的事。
“他们既然压不住,当然就要泼脏水,这也在我预料之中。”周尔雅优雅闲散的摆弄着从花园里剪来的鲜花,一朵朵插在价值连城的元青花花瓶里,“现在最大的疑点,是这一场充满仪式感的死亡,到底想要传达出什么讯息,这才是破案的关键。”
不管是自杀,还是谋杀,死者的尸体被刻意布置,必然是为了传达讯息?
是诅咒?是复仇?或这是其它什么原因?
周尔雅尚未解开这个疑团。
韩虞数次想要再去庆隆纱厂拜访,但一直被拒之门外,这几日纱厂停工,大门紧闭,根本不让任何人入内。
韩虞心想实在不行,报周尔雅的名,纱厂肯定会让他进去的,就在这时,谷家大少爷谷清明奉着老爷子之命,亲自登门,面色沉痛地邀请周尔雅去谷家,调查新一桩命案。
——周尔雅毕竟是督军公子,他成立尔虞侦探事务所的消息一传出,整个上海滩都沸腾了。
周仁山知道儿子一意孤行,又怒又气,其他军阀财团只敢私下议论这行事古怪不按套路的公子爷,但表面上大家还是来热闹恭贺,趁机送礼搭关系的都排到洋房花园外了。
所以庆隆纱厂再次出事,谷老爷子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请刚刚成立私家侦探事务所的督军公子过来查看。
“谁死了?”
虽然早就有预感,庆隆纱厂头上的阴云并未散开,但这么快又出现命案,韩虞还是极为吃惊,问得都难免有些不礼貌。
好在谷清明并未在意,他犹豫了一下,低头叹气道:“是我那三弟不幸被人害了……”
谷家三兄弟,老大谷清明,已经年近四十,早就娶妻成家,是谷老爷子的得力助手。
老二谷芒种,帮着打理纱厂实业,也算是勤勤恳恳。
老三谷白露,却是个纨绔子弟。成日泡在百乐门泡舞小姐捧歌星,斗鸡走狗,无所不为。
他居然被人害了?
也难怪谷老爷请周尔雅过去,这次死的不是什么无名女工,而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当然要查个清清楚楚。
“最可怖的是……”谷清明吞吞吐吐,脸色相当不好看,最后才咬一咬牙,吐露了真相。
这本是家丑,但想要隐瞒也瞒不住,还不如和盘托出。
“三弟死在家中园子里,手指被人硬生生剪断摆在身周,死状……竟然是与那纱厂中的女工一模一样!”
谷清明面色惨白,想到当时见到尸体的情形,身体摇晃,以袖掩口,恨不得痛痛快快再吐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