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脸站在门口候着,没跟着进去的打算。
我看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我进去会对他不利?”
“这里面没人看着,杀个人放个火都不是难事。”
娃娃脸憋着一股火气,不怎么肯跟我说话,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瞪,最后还是硬咽下去,不情不愿的。
“那长公主请便吧,若是主子真出问题的话,那别的我不能保证,肯定能保证连带邻国的人都不可能活着出去城门。”娃娃脸说。
我没说话,绿柚反倒是维护我,怒声道:“你整天是被马蹄子踢到脑袋了吗,就算是我家公主真想要动手的话,现在你早就死了八百回了,还轮得到你站在这边说风凉话?”
怼的直白而不客气,娃娃脸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下去了,“你……!”
“你什么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和职责。”绿柚而后又看向我,声音明显柔缓了几分,“奴婢在这边守着,您放心吧。”
屋内摆设如旧,只是所有帘子都拉着,整个屋内都是一片黑,乍然进去,眼睛看不清楚。
我两手交叠,走进去。
物是人非,短短几年的时间,似乎像是过去了一辈子,当初恨之入骨的仇恨,如今想来也没有那么恨了。
都被时间磨平了。
我才推开门进去,黑暗中伸出一双手臂环住我,耳边是灼烫滚热的呼吸,他从后边拥住我,一只手扣在我腰间,另一只手则是卡在墙壁上。
把我整个人环的严实,所有感官都在黑暗中格外的清晰明显。
“阿鸾。”他的嗓音很低的,带着些许的懒散和沙哑。
唇轻轻碰过我的耳尖,低浓的嗓音里似乎都带了愉悦,“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那声音是罕见的沙哑,他向来都是冰凉的唇,现在也都是滚烫的像是火焰。
似乎下一秒就会灼烧起来。
他病了,果然,不是撒谎。
我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情绪,不着痕迹的推开他的手臂,跟他对面站着,“若是死了,那真是普天同庆,四海升平。”
喉咙微微一哑,我在黑暗中努力辨别他的位置,声音低了些继续说:“那就真的是国之大幸。”
裴佑晟许久没说话,这种黑暗格外的压抑,因为窗户似乎都是关紧了的,里面是浓重的药味,草药味道很苦涩。
低迷的像是有种弥留之际的人的感觉,这是一种死气沉沉,让我莫名烦躁排斥的感觉。
我从来都当他是屹立不倒的,觉得杀了他便是能结束所有的错误,可却没想到,真的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并未舒坦多少。
至少跟想象中的不同。
裴佑晟的嗓音很好听,就算是现在沙哑一片,可还是低低沉沉的笑了出来,“那还真是可惜,我还以为小阿鸾至少会留下一两滴眼泪的。”
“如果我真的死了,那我如今的东西就都是你的,你的国家你的疆土你的兵马,全都物归原主,好在不晚。”
我拉开帘子,外边的阳光咻然钻进来,照亮了屋内。
瞬间被照射的亮堂堂的。
“裴佑晟。”我看向他,光线充足,我才看清楚他的模样,依旧是身姿颀长,只穿着白色的内里,靠在墙壁上,头发没束,而是散在两侧,黑发衬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那双眸子黑浓,薄唇似笑非笑的,唇角微微敛起下垂,跟原先我记忆中那杀戮之神完全不同。
他如今看起来,太病态了。
“听清楚了,我不恨你,但是也不会原谅你,所以就算是你死了,我也不会难过,甚至不会有眼泪,哪怕是一滴都不会有。”
“这只是大快人心的事情,也没有人会缅怀你,乱世的英雄多的是,那些受你恩惠的人,也早晚都会忘记你。”
我一字一句说,可手心却被掐破了。
那一瞬,阳光落在他身上,让我看清楚他模样的时候,像是有什么东西碾在心脏上,一次次的碾过,又酸又涩。
在听到我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是懒懒没甚精力的靠在墙壁上,眼皮抬了抬,笑的还是寡淡,“唔,那真让我伤心。”
他复而抬头,“那他呢?若是他出事,你会难过?”
不管脸色多苍白,看着多虚弱,可那双眸子依旧是黑浓的深稠,酝着浓云滚滚。
“会。”我看向他的眼睛,道。
他那深邃的眼里似乎暗了一下,也似乎只是我的幻觉。
“那我不如杀了他,也省的日后你难过。”他的唇角微翘,似乎只是一句很随意的话,也像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但是他从来不说玩笑。
这边压抑的厉害,我转身要走,却被他扣住手腕,他把我箍在怀里,下巴放在我肩膀上,声音沙哑似乎有些倦怠。
“就一会儿,阿鸾,别闹了。”
他大半的力气似乎都卸在我身上,眼睛闭上的时候,那长睫毛掩住动辄就冷凝阴骘的眼睛,眼下的青痕很重,他唇上有些泛起白皮。
真的病了。
齐言的秘制毒药让人活不过一年,可他却硬撑到现在,我听那些太医说,他这算是奇迹了,可身体也还是强弩之末了。
理智应该推开他,可是手准备推开的时候,却指尖颤了颤。
这屋内怪不得熟悉,所有的摆设全都是跟我之前住的那一间屋子一样,位置甚至都没挪动过,让我恍惚的觉得自己回到了住了许久的屋子。
好像还是回到了过去,没有后来的那些针锋相对和惨烈。
我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