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
孙志农和孙军父子俩从地里干活回来,头发花白的孙志农背着双手走在前面,皮肤黝黑,个头不高,但身材结实的孙军手里夹着半截香烟,走在后面。
父子俩一前一后,走进孙全家隔壁的院子。
他俩一进院门,正在院子里玩泥巴的小男孩马上就欢快地跑向厨房,边跑边喊:“妈妈、奶奶!爸爸和爷爷回来了,可以开饭了……可以开饭了!我要切饭……”
“这小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孙志农笑骂。
孙军呵呵笑了两声,“小孩子嘛!饿得快。”
……
几分钟后,一家人在厨房围桌而坐,开始吃饭。
他们家的厨房很大,左右两间,左边是厨房,右边是餐厅,在农村没那么讲究,一般都统称厨房。
一家五口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孙全堂嫂:“阿全今天回来了,妈喊他进屋喝点水,他也没喝,转身就去找他爸妈了!”
她婆婆,孙全堂婶呵呵笑着,“大学生嘛!哪会喝咱们家的水?呵。”
孙军皱了皱眉,“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怪咱们家没收留他爸妈?再怎么说,咱爸跟他爸也是堂兄弟,爸!要不,咱们一会儿还是去请一下吧?让他们来咱们家住一段时间,反正咱们家房子大!”
孙志农还没出声,孙全那富态的堂婶就眉头一竖,扬声道:“哎哎!那怎么行?咱们家房子大怎么了?房子大就该给他们家住啊?再说了!老话说的好,请神容易送神难!就是因为你爸跟他爸是堂兄弟,咱们才不能让他们住进来!有这层亲戚关系在,真让他们住进来了,要是他们以后不想搬走,到时候咱们好赶他们走吗?对不对啊?真是的!”
孙军哑然,目光看向他爸孙志农。
孙志农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放下酒杯的时候,也终于开口:“阿军,你妈说的对!请神容易送神难啊!他们家现在全烧没了,等他们挣够钱再盖房子,谁知道是几年后了?而且,他们住进来不算,肯定还得跟我们一起吃喝,那开销就大了!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毕竟和志才是堂兄弟,上一辈还是亲兄弟,这都一个村里住着,他们家出了这种事,我们一点忙不帮,村里人背后还不知道怎么骂我!”
顿了顿,孙志农扫了眼身旁的孙军,笑了笑说:“我想过了,咱们家葡萄田不是要挖沟吗?估计没一个月也挖不完,那活太累,咱们本来就要找人帮忙,待会儿吃完饭我就去找志才说说,让他每天跟咱们去挖沟,给他20块钱一天!让他挣点钱过年吧!”
“20块钱一天?”
孙军还没出声,他妈就嚷了起来,“你孬啊!他们家现在饭都吃不上了,你给他15块钱一天,他肯定也干!这都快年底了,他不干还能去哪里挣钱?对不对?你就跟志才说15块钱一天!20块钱一天……一个月那不是要600块?你真想让他发财啊!”
孙军听得眉头直皱,忍不住说了句:“妈!挖葡萄沟很累人的,我们就算找别人,20块钱一天,人家也不一定愿干!”
他妈斜他一眼,“人家是人家!人家缺吃缺喝吗?听我的!就15块钱一天!志才他肯定干!”
“爸?”
孙军争不过他妈,就问他爸。
但孙志农嚼了嚼嘴里的菜,却微微点头,“也对!你妈说的有道理!一个月能少给一百多块钱呢!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对吧?我们家也要过日子的。”
……
饭后,孙志农背着双手,不紧不慢地走向村尾的祠堂,准备把挖葡萄田沟的事跟孙志才说说。
半路上,却看见一辆电三轮迎面驶来。
孙志农当时就看得有点呆,因为他看见开车的是他堂侄孙全,而车厢里坐的是孙志才和徐梅,车厢里还有一些被褥,以及零零碎碎的锅碗瓢盆等物。
那电三轮他眼熟,好像是村长家的。
孙志农下意识让到路边,但却远远喊了一嗓子,“志才!志才?你们这是要去哪啊?不在祠堂住了?”
车厢里,孙志才神色有点复杂,毕竟就要离开住了大半辈子的老家,听见堂兄的声音,他露出点笑容回答:“去县城!阿全带了点钱回来,我跟他妈去县里讨饭了!”
“讨饭”……
从字面上理解,这个词当然是“要饭”的意思,叫花子干的事。
但农村人喜欢吹牛,却也喜欢过份谦虚,很多人都习惯把自己出外打工,说成去外面“讨饭”。
孙志才此时就是这个说法。
但听在孙志农耳中,却有点怀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难道真要去县城讨饭?
时间不容他多想,眼看着电三轮就要从他面前过去,孙志农赶紧又喊:“哎!志才!不用不用!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哪能去讨饭呢?正好!我家葡萄田要挖沟了,你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去挖,我给你每天15块钱!够你挣一个过年费了!停下!阿全快把车停下!你爸不用去县城了。”
孙全把车停在孙志农面前,微微笑了下,回头看向车厢里的爸妈。
孙志才起身给孙志农打了根烟,笑着说:“哥!不好意思啊,我们一家已经商量好了,去县里先租个小店面,做点小生意,讨一口饭吃!挖葡萄田沟的事,你还是找别人吧!阿全这次回来不能待太长时间,我得先跟学学怎么做菜。”
“学做菜?做什么菜?”
孙志农有点茫然,这话题是怎么转到做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