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来之不易的胜利,左武卫的残军发出了凄惨的笑声。
笑着笑着熊大熊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了。
哭了稀里糊涂的。
没有人想到熊延福会如此。
打了这么久的仗,还没见熊延福这个杀神这样过。
其他人不懂,可是李行周懂,因为他和熊延福一样,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大熊,别哭了,让人别看见了,会笑话我们的!”
李行周也在哭,他是在心里哭泣,曾经威猛的左武卫将士,此时只剩下了不足一千的残兵,这还包括了他自己的亲卫队。
可以说经此一战,左武卫五千人可以算得上死伤殆尽了。
面对此等情景,谁又能高兴得起来呢,他们是活下来了,可是更多的人却死去了。
出征的时候五千人此时已十去其八。
胜利来的何等凄惨,更何况现在还算不上胜利。
两军汇合,刘韬冷冷道:
“张弼你率领鹰扬卫,慕容顺你率领飞熊卫,你们两个按计划领兵追击,务必不能让吐蕃军有重整的机会,左武卫和左屯卫立刻回鄯州休整。有什么事情都等这仗打完后再说。”
“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追击敌人?刘参军,你到底在想什么?”
薛楚玉叫道。
刘韬怒吼:
“你给我闭嘴!我知道左武卫和左屯卫战死了很多弟兄,不过我还要为活着的兄弟考虑!我知道你痛心,但是我却连伤心的时间和资格都没有!”
薛楚玉大叫。
“你有什么好伤心的?”
“不是你在守鄯州,你不用看着这么多的兄弟倒在你面前。你以为我不知道做为守将需要考虑的是什么吗?”
“作为将军,每一个死去的战士都只是数字!是数字而不是生命!你有什么可以伤心的?伤心的是我们,不是你!”
刘韬望着薛楚玉,他受伤的身上,血水依然在渗流。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却一句话都不说。
刘韬叹息。
“五将军,程刺史去了。”
薛楚玉一呆。
“你说什么?”
张弼侧转马头,开始指挥部队追击逃逸部队,冷冷丢下一句话道。
“薛楚玉,你是条好汉子,不过你最好明白一件事,程刺史阵亡,刘参军比你更痛苦,而他最痛苦的就是,他现在必须忘记所有令他伤心的事,包括你的指责。”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大家活着带离这个鬼地方。所以,你最好以前是怎么尊重他的,以后继续怎样尊重他。否则我张弼不会放过你。慕容顺,咱们走。”
鹰扬卫和飞熊卫去了,追着敌人的败军而去。
鄯州依然只有左武卫和左屯卫,凭添的是那无数战死者的尸体。
刘韬看着薛楚玉,缓缓说道。
“程刺史去了,左骁卫全军覆没,攻打吐蕃的计划出现重大挫折。”
“现在我们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左武卫和左屯卫战士的血不会白流。”
“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冷静。现在,你带着左武卫和左屯卫兄弟回平西大营,你们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和养伤,而不是愤怒与指责。”
薛楚玉默然。
他带着左武卫和左屯卫默默地向后退去,眼中充满了怅惘与迷茫。
胜利的喜悦转眼间被冲淡至无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援军出现前的那种失落与绝望。
......
日暮时分。
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滋润土地,渗透泥浆。
方圆十里战场上,血水浸透大地,尸体遍布,到处都是残肢碎块,简直就是一片修罗地狱。
李行周一个人寂寥地行走在这片血肉杀场上。
眼望苍茫,放眼处,到处都是死人的尸骸残肢。
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随着风洒下后,留在手心里的,是一片血色赤红。
这一战,已经死去太多人了。
......
此刻,李行周看着脚下那被鲜血染得酱红的泥土。
风吹动,死伤者扭曲的脸庞严重刺激着他的神经。
左臂的箭伤也让他疼痛难忍。
那一刻,他仰天长吼道。
“老天爷,我李行周永远不会向你认输的!”
“你看到了吗?你让我来到这个世界,我就要改变世界!”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我李行周是龙困浅滩,却不是龙死浅滩!”
“所以我不会死!天命若利于我,我便听之!若不利于我,我便用之!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若是那条龙。”
“那么总有一天,我就一定会束缚这该死的囚笼!这海阔天空的世界,将任我李行周纵横驰骋!”
......
包括了吐蕃人,也包括了自己人。
从日出到日落,鹰扬卫和飞熊卫几乎都是在追击,绞杀中度过的。
他们并没有经历过一次象样的反抗。
如今,日落西山,鄯州战场上却再看不到活着的吐蕃战士。
过数万具的尸体横躺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圆睁大眼。
死都不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是这样。
这场战斗中,鹰扬卫和飞熊卫杀死的敌人其实并不多。
真正造成吐蕃战士死亡的那场因为混乱导致的大溃逃。
在交相拥挤中互相践踏,将自己人活活踩死。
倘若放眼看去,由此一路向西,漫山遍野都是吐蕃败卒的身影。
他们就象难民一样疯狂逃窜,身后是鹰扬卫和飞熊卫的骑兵紧紧追逼,务必不能让他们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