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百里燕在城西城门外的江岸便捕鱼,江面不时可见击毁战船散落的木片和旗帜,旗帜既有咸军的,也有晋军的,难以知道水战结果。
众人合力将沉箱拖上岸,一箱箱的鱼被拉近城里。
最近忙于修整,而不是修城墙,单纯是为储备食物。咸鱼多得足以顿顿吃,而城墙由于损毁太严重,只修了一大半。
从伙营回到太守府,正见钟衡再向赵逊汇报情况。钟衡左手被砍掉了两根指头,但好歹命没丢,见到百里燕回来,其很是热情:
“校军郎!”
钟衡作揖道,百里燕回了一礼:
“钟衡将军,周围情况探查如何。”
“末将正在向赵将军禀报。”
“哦,晋军可有动静?”
“无动静,各地守军皆因霍乱病死不少,如今正忙于从晋国调兵。”
大约十天前,赵逊让钟衡外出打探周边城池情况,并调查晋军动向。由于霍乱影响,各地死伤不少人,虽然没有统计数据,但最少的也减少了一成人口,放大到整个咸国江东,死亡人数不会少于十三四万,加上晋军及民夫暴毙者,得有十六七万。
此外还打听到晋军正在囤粮,大量粮船源源不断通过晋国北海海岸,走内河漕运运往咸国,而后再转运陆路送抵肥城。
最让人意外的消息莫过于关于自己:
“校军郎,你是歧国人,可知歧国有一世子百里燕。”
“确实有此一事。莫非钟衡将军又打探到什么消息。”
“歧国大王百里规驾崩。”
“驾崩!”
闻听百里规驾崩,百里燕内心触动颇多,尽管只是生物学上的父子关系,但好歹一国之君,百里燕的生父,精神深处的波动,依然能感受到来自曾经那个百里燕的悲伤。
迅速掩饰去失落,百里燕追问道:
“据在下所知,岐王正值盛年,为何驾崩。”
“据信,歧国质子百里燕层随晋军来攻我,死于九里坡乱军之中,说是被我军所杀,简直一派胡言。”
对于晋国散布的谣言,钟衡既是气愤。百里燕却反应平平,他问:
“而后呢?”
“而后晋军竟然厚颜无耻,以送殡名义,发水军携百里燕棺椁前往歧国发丧,这水军如今是占住了歧国海港,不打算撤回,而且还听闻歧国为此对我咸国怀恨在心,为替百里燕雪仇,竟赠晋军金银米粮来战我,想来甚是可恶。”
钟衡说的咬牙切齿,百里燕完全能想到当时什么情况。
百里规由于郭氏一事一蹶不振,从此沉溺与酒色当中,五十岁不到身体亏得不行,眼下小儿子死讯传到,激动之下刚刚下葬儿子,老子也归西,百里律继位称王,也就是百里燕的兄长,顺理成章的继位。
而且还有晋军水军驻扎,觉得自己弟弟的死,换来了晋国的撑腰,为平衡南方卫国的威胁,面对晋国使臣的讹诈,百里律居然还自己贴脸上门给人讹诈。
当然,作为弱国,往往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并非全都是君主和统治阶层的问题。
听到这里,百里燕不禁光火。此时赵逊似有发现,打断钟衡说话:
“魏贤,本将军见你目中生火,莫非真以为我咸国兵士戕害了歧国世子。”
“非也,在下以为,此乃晋国毒计。”
“哦,说来本将听听。”
“赵将军也许不知,这中原以西之卫国国土虽大,人口虽多,但因治政落后,而国力其实不如志国,且地处内陆无海岸,故而水军羸弱。卫国老王远比百里规年长,却稳坐王位数十载,其原因无非二者。
其一,卫国周边没有志国这般强国霸主,论国土,东临之徐国、孙国两国相加,勉强比卫国大,比之人口,两国虽比卫国多,但单论一国,却远不及卫国,此乃其一。
其二,卫国以西乃西海四国之赵、陈、歧、燕,都是小国、弱国,连年征战,已臣服卫国,故而连年亦被卫国讹诈。
且陈国、赵国西部边境又与丘山、殇族、西貘夷三族蛮夷接壤,故而令西海四国无法抽兵抵御卫国,西海四国屡战卫国,每战必败。
只因卫国四面皆无强敌,又有赵、陈两国抵御蛮夷,卫国可高枕无忧。
但正因为此,卫国却无力争霸,更无力东进,吞灭徐国、孙国。而晋国却打算以歧国为根基,进而先吞灭卫国而后谋求东西对进,最后一统中原。”
百里燕深彻细致的分析得到赵逊肯定,其说道:
“此言甚有道理。只是本将不明白,卫国如此大国,晋国何以胜之,且海路遥远,陆路更遥不可及,晋国为何非要取卫地而图中原,如此岂非空耗国力。”
“将军所言正切要害。卫国虽大,却从未真正与中原霸主志国正面交战,虽有大军百万,却都是以众欺寡,与壮汉力士蹂躏三岁孩童无异。且卫国甚是野蛮,素来不为中原所认同。
至于晋国吞歧灭卫一计,在下并不认为此计可行。毕竟无论陆路还是海路,距离皆遥不可及,无非是晋国相国公叔阔之空梦尔。”
“呵哈哈……此言甚好,到头来何尝不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