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荒野的乱象并没有半点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一个大部落南下对于附近三分地来说,就像半亩方塘里放进条二十斤重的狗脂鲤,整个鱼塘的生态关系都要一场大洗牌。
在重新形成稳定的相互关系之前,混乱和动荡将成为这里的主题。
自高山堡徐徐而过的微风里,似乎也带了些风声鹤唳的味道。
三五成群的流浪强盗越来越多,有时甚至会聚集起来尝试攻击高山堡。这种尝试当然不过是以卵击石,被战士们割草一样击溃,但局势的紧张已成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共识。
李察亲手剖开了一个战死强盗的胃袋,里面不再是难以饱腹的草籽和树皮,而是生肉和几根没嚼碎的手指。
这个发现让在场所有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看到他们的红眼睛了没,同类相食就会引发红眼疯病,其实最终还是难逃一死。”李察说完用清水冲洗了指尖,对在场的战士们下了封口令。
这种消息还是不要让平民知道的好,局势越是动荡高山堡就越需要维持内部稳定。
甚至还发生了外出放牧的牧民被劫杀,牲畜被洗掠一空的恶性事件,一度在领民中引起大规模恐慌。和平时比起来,那天李察格外沉默,带着半人马太阳没落山时便出发,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来。
他们满身血迹,衣物被汗液浸湿,倦意溢于言表,但每个人却都带着几颗至死也没阖上眼睛的豺狼人头颅。
这些头颅被插在四周的尖顶木桩上,用于警示土匪,眼睛里犹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恐惧,直到被乌鸦啄破或者风干。
领民们对此没有发表评论,只是默默收缩了居住区域,开始自发组织放哨或者帮助半人马铁匠锻造军械。
他们其实很害怕,害怕领主大人会选择暂时撤回科伦,因为他们都是荒野土著出身,根本不可能被庞贝帝国哪怕暂时接纳。而一旦被抛下……他们简直没有勇气去想象那种结果。
其实领民们不知道,几天前李察就收到了贵族苑用信隼送来的传书。
信隼长途飞行所能携带的负重非常有限,所以书信篇幅宝贵,如何在有限篇幅内尽可能多传达信息,甚至是门值得文书们专研的学问。
而贵族苑那群瘪三还是一如既往不靠谱,用式,正文内容只有两行。
大体是向驻外的开拓领主风险示警,号召他们尽快返回庞贝境内。
信隼吃了点肉丝就再次一飞冲天,脚上木筒里空空如也。高山堡还是高山堡,每日巡逻训练放牧打渔,并没有因为这一点插曲出现什么动摇。
对于一个开拓领主来说,一旦退回庞贝境内避祸,也就意味着开拓失败,这是李察无论如何都绝对无法接受的。
木楼改建成地窝的好处这时候就显现出来,露在地表的部分十分低矮,再加上移植来一人高的草窠遮掩,远远望去只不过是座平常荒山。
在这个草木皆兵的时节,李察万万没想到会见到安妮。
“你怎么在这里?”安妮一身皮猎装骑着高头大马,头发包在亚麻缠头巾里,腰间配一柄细刺剑,看起来英姿飒爽。
她身后带着一百多人的佣兵队伍,步、骑、弓样样齐全,队列整齐精神肃穆,简直算得上一支小型军队了。
“什么叫我怎么在这,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高山堡是我的领地。”李察纳闷死了。
“我们路过这里打算歇歇脚,没想到你还没回科伦,贵族苑没通知你吗?”安妮让身后的大部队停下脚步,自己驱动战马缓缓向李察走来。
“通知了,但是老子不想。”李察摆了摆手,“根本没必要,就凭那些土匪敢来就是送人头。”
他嗓门很大,话一出口佣兵都忍不住一阵哄笑。但高山堡的战士和领民们没有,他们看佣兵的目光就像在怜悯弱智。
“李察大人,你没准是整个东北行省最后一个还在坚守领地的开拓贵族。”安妮原本脸色很黯淡,听完这个自大狂的话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我在想,你到底真有那样勇敢,或者只是信息渠道太闭塞。”
她说完向李察伸出小手,领主大人也很上道地抬手托住,扶着她从马背上下来。
“你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吗?”安妮问道。
“据说是因为有个熊人大部落南下。”李察自己说着也有些迟疑。
这个消息他还是从沃雅商行佣兵那里打听来的,安妮肯定早就知道。但据李察所知东北行省至少有十来个开拓领,如果只是一个部落的威胁,应该不足以让他们全都像过街老鼠一样灰溜溜撤走。
“整件事来龙去脉可能没人比我更清楚了,我敢说你对真相一无所知。”安妮叹了口气,瞎子都能看得出心情很沉重。
“愿闻其详。”李察也立刻顺杆就爬了。
商行往往交游都很广阔,论情报获取能力,一般小贵族拍马也赶不上。
“以前这涉及到我们商行的最高机密,不过现在什么也没剩下,说说也没什么。”
安妮和李察走进领主大厅对桌而坐,李察挥挥手让冈瑟和赫特先出去带上门,安妮也只有一个女剑士跟随。
过时的秘密也是秘密,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
“你设计的这种建筑真的挺实用。”安妮抬头看着原木拼成的屋顶,“很凉快,而且容易隐蔽,我的斥候全被骗过去了,不过在外观方面其实还可以改进。”
上次她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