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蓝枫下楼之时,五便眼前一亮,躲在人群之中偷眼瞧他。在她看来,这个青年男子和她以前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此时在男人们的哄笑中,她却又露出轻蔑之色,仿佛对蓝枫暴露本性颇为失望。
五的面庞很是清秀,身段也苗条玲珑,若非不会打扮,又穿得寒酸,其实还颇有几分姿色。蓝枫一向自诩fēng_liú,若是放在往常,必会出言调戏,直到逗得她害羞脸红为止。
他知道现在不是招惹姑娘的时候,心中暗叹,表面则装作对她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在门口瑟瑟发抖的六身边,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道:“门口风大,当心着凉。”
“大哥哥……”六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蓝枫,倏地又有些害怕地转向姐姐和商老汉。
商老汉瞪她一眼道:“你该对傅公子什么?”
六一个激灵,赶紧羞怯地蹲了个万福道:“多谢大哥哥。”
蓝枫洒然一笑,再不看正紧咬着嘴唇的五一眼,大步走出楼外。
他边走边想,为什么这两个姑娘叫五和六。莫非她们前头还有四个哥哥姐姐?他们是夭折了还是离开京城去了外地?
走着走着,蓝枫忽听路旁有人叫他,转头一看却是个女人。
那女人少妇打扮,浓妆艳抹的,站在一条窄巷的阴影里朝蓝枫招手。
蓝枫不知她有何事,刚走过去就被她一把挽住,刺鼻的劣质脂粉气扑鼻而来。
那女人把头贴在他的胸前,腻声道:“哥儿,晚上一个人出来,是不是想妹子了?”
蓝枫只觉一阵作呕,心道你年纪至少比我大十几岁,居然还好意思叫我“哥儿”。忙一把推开她,装作被她吓坏的样子,狼狈而逃。
他一路走一路暗自心惊,因见这样的女人几乎每走十几步便能遇到一个,好似鬼影。蓝枫先前一直是白出来,没想到这些白里无比熙攘热闹的街巷,到了晚上竟会是这样一番光景。
又走了几十步,直到拐上秀街,蓝枫才长舒了一口气。他放慢脚步,看着街南街北截然不同的景象,感慨不已。
在秀街以南,是自元代延传下来的集庆老城区,里面住的尽是在京城辛苦谋生的下九流众生。
这片区域街巷狭窄,房舍老旧,人口密度却冠绝京城。每从早到晚,都能看到各式营生的男男女女出出进进。他们行色匆匆,脸上带着疲惫与沧桑,或付出一日辛劳换取仅能糊口的血汗钱,或从事一些难登堂面的不法活动,又或干脆乞讨为生。
像商老汉这种以收租为生的人物,在老城区已算是活得最体面的一类人。不必太过操劳,也足够养活他和他的两个女儿。
秀街以北则是松柏林立,放眼望去,尽是一些中产人家建起的青灰色院墙。这些砖石垒砌的院墙如田垄阡陌一般纵横交错,彼此间只有六七尺的狭窄距离,留下四横三纵的七条巷穿插其中,供居于街区深处的住户进出。
巷都是笔直地向内延伸,一家一户的宅院也都方方正正的。若是有惹高俯瞰,就会发现这些住户的宅院如棋盘一般,一格一格地填满整个街区,故这片区域又称棋盘巷。
棋盘巷的住户有屡试不中的举子,有廉价高产的丹青画手,有算卦相命的阴阳先生,还有须发花白的平庸郎中和一间的私塾。比起街对面不得不为生存打拼的人们,棋盘巷的居民不算拮据,他们在家可以点起明亮的灯火,闲来可以扫扫院里的落叶,过年可以换身新衣,吃一锅腊肉炷白米饭。
一边是在生存的压力下艰难度日,一边是不咸不淡的富即安,一街两面,宛如两个世界。
刘璟本为谷王府长史,后随李景隆的北伐军参赞军务,李景隆兵败后便遭闲置。或许是为保持低调,他把府邸买在棋盘巷,整日里除了琴棋书画就是会见收藏界的同伴,一同鉴赏古董古玩,鲜有过问朝政。
他的府邸位于棋盘巷横二与横三、纵一与纵二巷之间,算是整个棋盘巷最中间的位置之一,大有大隐于市之福其府门面东,除了悬在门牌檐下的两盏大圆纸灯,连个看门的下人都没樱
这已是蓝枫自进京以后,连续第五潜到刘府门外。
前几次他都是白来,或藏在巷转角的阴影处,或躲在谁家屋顶的瓦面后,几乎是从亮到黑,窥视着刘府的一举一动。
窥探期间,他从未见过刘璟外出,来访者也都是京城文,又或古玩鉴赏的同道。江浦发生的惊大案,仿佛连一丝风也不曾透进来。
以蓝枫的精明,当然知道这是刘璟使的障眼法。只是他的武艺稀松平常,不敢靠这极可能是二七会老巢的宅院太近,而到了晚上光线太暗,他从远处又看不真切,只得打道回府。
到了今,徐辉祖江浦“剿匪”的事迹已传遍京城,就连旧城区的贫困户们也对此津津乐道。蓝枫判断刘璟近期必有动作,再三思忖终决定夜探刘府。
他从袖里摸出一个蜡丸,用指甲抠开一个缝后,无声无息地扔到看似无人看守的刘府门前。
一缕烟雾从蜡丸的缝隙里飘出,如同初秋清晨突然降下的大雾,很快在狭窄的巷子里弥漫开来,把能见度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这是到而自制的“大雾丸”。通过一枚混有各种药品的蜡丸,就可以制造一场持续一刻钟之久的大雾,用在环境狭窄的棋盘巷再合适不过。
蓝枫对巷子间的路线早已熟记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