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保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突然想起当年,他每次在外面回家,也是他的娘亲,总会做上这么一大碗面,上面也是铺着肉,面条下卧俩鸡蛋,笑盈盈的跟他说:“上车的饺子下车的面,多吃些!”
眨眨眼睛,杨宗保埋头挑了一筷子的面,吃上一口,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那是家的味道。
也许真是饿坏了,杨宗保就着香香辣辣的山菌肉酱,吃了两大碗面条,连汤都喝干净了,才放下筷子。
吃饱喝足了,杨宗保就示意张婆子和王永珠跟着他进屋。
进了屋,张婆子和王永珠才发现,本来放得整整齐齐的十来个箱笼,都被整整齐齐的打开,小的放在炕上,大的放在地上。
箱子里有金银首饰,有绫罗绸缎,还有各色吃食,看得人眼睛都花了。
杨宗保从里面挑出两个放着首饰头面的匣子来,递给张婆子和王永珠一人一个。
张婆子没敢接,看那金晃晃的,就值不少钱了。
要说对杨宗保这个便宜弟弟,张婆子还真没想着占什么便宜,当初认下来的时候,杨宗保该有多落魄,她也没嫌弃。
这杨宗保突然这么大手笔的给出这么贵重的礼物,张婆子第一反应就是:“弟啊,你哪里来的这老些东西?没干啥不该干的事情吧?咱们姐弟俩之间,虽然不是亲生的,可姐是真拿你当亲弟弟看,一家人没必要这么客气,回来这就是你家,哪里用得着你买这些东西!”、
“这么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你姐跟你外甥女和女婿又不图你东西,你花这个冤枉钱做啥?”
“你赶紧的,这些东西收拾收拾,看能不能给人家退回去。就算你手里头有几个钱,也不能这样胡乱糟蹋啊?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还没成家,这银子存着,将来说个媳妇成家立业的不好?”
“你姐我跟你外甥女,咱们是看中那些的人吗?快点的——”说着就要亲自上手给盖上箱笼盖子了。
杨宗保手忙脚乱的一边拦着张婆子,一边比划。
大意就是,这是他特意给张婆子和王永珠带的礼物,他这些日子出门去,就是处理以前遗留的一些事情。
那么些年,他一直在江湖中打滚,很是结识了一些人脉的,当初他手里散漫,报仇之后只觉得人生无趣,也存不住银钱,有时候搭救了贵人,给了赏钱,听人说买庄子或者置铺子,转手就把钱给花了。
也有被他搭救的,看他存不住银钱,也就不给银钱,只说给他分红银子或者别的。
这么些年下来,仔细算下来其实也有不少,只是当初他回荆县的时候,心如死灰,一切都懒得去管。
可如今他有姐,有外甥女和外甥女婿,有了亲人和家,以前那些不在意的东西,就得收回来。
杨宗保这一次去,将该得到分红红利,还有铺子,庄子的地契什么的,大部分都收了回来。
他的那些朋友听闻杨宗保如今找到了家人,看他也有了牵挂,不在跟以前一潭死水一样,自然都为他开心,打听了家人的情况,还特意准备了礼物。
这些,就是杨宗保的那些朋友送的礼物。
不仅张婆子和王永珠有,听说宋重锦这个便宜大外甥女婿是秀才,还单有他的一匣子,什么砚台,毛笔,墨块之类的。
张婆子一听不是杨宗保掏的钱,先松了一口气,不过立刻又道:“那也不行,人家送了你这么礼物,难道你不要回礼的?”
又只当杨宗保在外面多年,不知道人情世故,拉着杨宗保给他细细的将这些人情往来,哪里有白受人家东西的?肯定得回礼啊?
杨宗保只得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听张婆子唠叨。
眉眼间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越发柔和。
他心里明镜一般,这是姐姐为他好,拿他真当亲弟弟,才这般不见外,掏心掏肺的为他着想。
若是别人,这么些好东西自家收着,谁管他杨宗保失礼不失礼?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家里未曾大变的时候,娘亲也是这样拉着他,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但是年轻,只觉得娘念叨麻烦,此刻听起来,才明白这唠叨里的心意。
不管张婆子如何念叨,杨宗保都含笑听着,然而并不同意退回,只让张婆子给收下。
逼急了,就比划着问张婆子是不是不拿他当亲弟弟,亲弟弟给姐姐和外甥女带点子礼物回来,为何都不收?是不是拿他当外人?
张婆子难得被堵得没话说,气得甩手抱起匣子就走,临走前还放狠话:“行!我这话都白说了!你既然喜欢给,以后给多少我收多少,一个字都不说!到时候看你把家底都掏空了怎么办?”
听了这话,杨宗保还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两张地契来,要塞给张婆子。
打开一看,赫然是州府里的一个小庄子的地契,还有青州府城中的两进小院子的地契。
杨宗保还比划着,这就是他的家当,都交给张婆子保管了。
张婆子又好气又好笑,心里酸酸的,这个便宜弟弟,说来受了这些罪,可心还是跟当初一样,一点点好都记在心里。
这个性子,她要是不看着点,将来要是遇到那些子坏心的,只怕这点家当又被坑没了。
当下也不客气,将地契给细细地放在匣子里收好:“这些我替你收着,将来你成家了就交给你媳妇!免得你都给丢了。”
杨宗保也不反驳,看张婆子收了,才露出一个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