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落日融金,杨靖儿踩着余晖,行进在回家的路上,望着漫天晚霞,怡然自在……
路对面的公告栏处,人头攒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这怎么可能啊……”
“他们可都是些孩子呀!……”
“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
这些话语声声入耳,听得杨靖儿一头雾水,似有一股力量推动着她迈开了步子,走了过去。
她个子本就不矮,在人群之后,透过几个缝隙,便看到了公告上的内容,双眸瞬时瞪得极圆,心头一紧……
“河海大学以下游行学生,经调查核实,系勾结共党,扰乱百姓治安,于明日押至鬼阴山,执行枪决,以正纲纪。”
公告下照片里一张张年轻的脸,不正是那日被柴伯庸带走的那些学生么?怎么就……
杨靖儿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从脖子根儿到耳朵气得通红,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仿佛有千万把利剑要从眼里pēn_shè出来。
国之危难之际,不能一致对外也就罢了,如此赶尽杀绝,相煎何急呀……
她喘着粗气,落目思考着,片刻,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并没有回家,而是折回了旗袍店。
安桐收拾好店铺,刚要下钥,却被冲回来的杨靖儿吓了一跳……
只见杨靖儿正容亢色,回身将店门锁住。
“咦?靖儿,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啦?”安桐满脸问号。
杨靖儿没有说话,拉起她的手便向后院走去,来到梁清的房间,望向她深呼吸……
安桐更是不解了:“靖儿……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转身,微微拧动烛台,密室的门,缓缓打开,虽然安桐已经来上海很久了,这个只属于梁清的密室,杨靖儿并未告诉她。
安桐瞠目结舌:“这……这……是……”
她说不出话来,不知为何杨靖儿会对她隐瞒这样一个秘密之地。
“桐桐,我们进去吧!”
说来,杨靖儿也许久……没进过这个勾人回忆的伤心之地……
安桐咽了咽口水,跟着杨靖儿,木木地进入密室……
密室里安静、狭小,满满当当的报纸、文件被整理得井然有序,安桐面容严肃,缓步而行,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良久,杨靖儿开口了:“桐桐,这里,就是清姐工作的地方,我没告诉你,是我自己……也没有勇气,踏足这里。”
安桐静静地听,微笑着说:“我不怪你靖儿,那为什么……今天要突然……”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已经猜到……一定有事发生!
杨靖儿伸手,触摸着已经挂上灰尘的发报机,又眼神坚定地望向安桐:“你还记得那日被柴伯庸带走的学生吗?”
安桐点点头。
“他们明天要被处死,在鬼阴山!”
安桐不可思议地瞠大双眼:“什么?怎么可能啊?你从哪里得知的?”
“公告栏里已经出来了!”杨靖儿有些焦急道。
安桐走近,压低嗓音:“所以,你想救他们?”
杨靖儿迎上她的目光,毅然点头。
安桐却不以为然转身,陷入沉思,踱步良久,又道:“如今国共合作失败,共党一心抗日救国,即便汪贼要围剿我们的同志,在上海,也会是秘密行动,这次……为什么这样大张旗鼓,恨不得要轰动全城……”
“为了引出鹏雁!”她的疑惑杨靖儿并不是没有想到。
安桐猛地回头:“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去救他们?也许这只是陷井,我想他柴伯庸定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杀这么多无辜的人,失尽民心!”
杨靖儿坐在发报机前,沉默良久,齿间流出几个字:“因为……我不敢拿那些学生的命去赌!”
安桐嘴角抽动,想要阻拦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算这是个陷井,我也不得不去。”杨靖儿字字铿锵,动人心魄。
安桐叹了一口气,来到她身旁,摸了摸许久未用的发报机:“所以,你带我来这里就已经决定,要给翔叔发电报是吗?”
“嗯,我希望翔叔能支持我!”杨靖儿说。
“可你忘了吗?现在情报局已经掌握截取情报和雷达搜寻发报范围的技术了,这样万一暴露,我们的一切努力,就全白费了!”安桐苦口婆心。
杨靖儿皱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难道……明天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赴死吗?”
安桐被她的话问得开不了口。
“桐桐,我们的职责,不就是要让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吗?如果连几个学生都不能救,还谈什么保家卫国……”杨靖儿音调不自觉提高。
从心底出发,安桐也想奋不顾身去救他们,若理性思考,杨靖儿能为组织贡献的,会是救更多更多的人……
可她又何尝不知,杨靖儿决定的事,又岂是这么容易能改变的……
“好!你可以发电报,但如果上级不同意这次行动,你必须……服从命令!”安桐做着最后的挣扎。
杨靖儿点了点头,搬动开关,伴随着“滴滴滴……”得声音,开始传送电报……
安桐坐在一旁,凝视着她,终于明白,杨靖儿与梁清,并不相同,她这瘦弱的身体里,有的不仅仅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爱国之心,更有一腔天不怕,地不怕的滚滚热血。
杨靖儿用最快的时间发完电报,迅速关闭,希望这短暂的频率,没有被情报局的人发现……
她深深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