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静谧的天幕上飘着几缕亮红的丝带,一连几日的躁动后,上海,终于回归了往日的风恬浪静、旰食宵衣,似乎从来没有热闹过,又似乎一直在热闹中......
“不行!我决不允许你去!”白思睿的话铿锵有力,没得商量。
思楠却丝毫没有理会,只管收拾着自己的衣物。
思睿见状,抢下她手中的衣服,粗声道:“你没听见我说话么?不许去!”思睿如此刚劲有力的声音,并没有用。
思楠起身,死死盯着他:“白思睿,仇!你不报,可以!但你......别来管我!”
“思楠,我以为随着时间,你会冷静下来想明白,没想到你的怨念会越来越深!爸妈的死,谁都不想的,我们又怎么能把所有责任推在智宸和靖儿身上,他们......也是受害者!”思睿忍着激动,苦劝着。
思楠将头转向一边:“你别给他们开脱,不是他们,爸怎么会死?”
思睿无奈摇头:“如果这样算,那威逼爸的日本人,和爸合作的柴伯庸,是不是也成罪魁祸首了?”
她走向沙发,说不出话来,抢过衣物,继续收拾.....
思睿仰天叹了口气,又大步走到她身前,平静细语:“思楠,哥一定会撑起白家,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你说你今天要去加入国民党,要去特训!你有没有想过,那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大小姐,能受得了那样的苦么?如果有个万一,你让我怎么跟爸妈交代!”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受不了那个苦?”思楠反问着。
二人四目而视,思睿与她相对而坐:“就算你受得了那个苦,那你有没有想过,如今的中国,共产党、国民党暗中较劲,日本人又虎视眈眈,真有一天打起仗,怎么办?”
“哥,如果有那么一天,那就是我命!”思楠的眼神无欲无求,她的内心似乎已经被乌云染黑,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仿佛让它跳动的唯一力量,就是对熊智宸与杨靖儿的憎恨。
思睿听到这话,压抑的心再也按捺不住,上前抓住思楠的肩,高吼着:“白思楠!你给我振作起来,你是我的妹妹,我绝不允许你受到半点伤害,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哥哥!”
思楠的眼眶镶了一层红边,眸子里没有一丝情感:“如果是这样……那你……就当没我这个妹妹……”
听到这儿,思睿目瞪舌僵,紧紧的双手顺着思楠的肩膀滑落,失重般晃在空中。
思楠提起行李,目无波动,转身离开,可一滴泪,分明爬出眼眸,给脸颊留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思睿无力地垂下脑袋,双手十指扣紧,手背勒起一条条血印,坚毅的目光盯着地板,为了白家,他曾想着不求闻达,但求安稳,与世无争……
如今,他看着思楠冷若冰霜的背影,再也不能视若无睹,在这乱世,不得不争,无论如何,妹妹的弯路,他一定要揪回来……
一辆锃亮的汽车风尘仆仆,经过川流不息的大街,停靠在“陆军军官学校”门前。
思楠坐在车上,面无表情却思绪连篇,她凝望着窗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不知道进了这个门,即将面对什么,她久久没有动弹,只是坐着……
“思楠?想什么呢?”
坐在她旁边的柴伯庸的声音让她回过神,定了定眸子道:“没什么!”
说罢,便下了车,柴伯庸也跟着下去了。
“你放心吧!里面我都安排好了,有时间我就来看你!”柴伯庸眯起被太阳刺弯的眼,他的语气从未如此温柔。
思楠却没有抬眼,点了点头后拿着行李,刚要离开,又望向柴伯庸:“我哥……如果有什么事,你别为难他……”
柴伯庸微微点头,思楠并没有去看,转身进去了……
柴伯庸伸出手想要叫她,又收了回来,他迎着光努力睁大双眼,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沉重的步子,心中些许怜悯……
来上海的这些日子,虽说接近白家另有所图,可思楠的一颦一笑早已住进他的心中,奈何任务在身,他别无选择……
(医馆)
“麻烦……请问,你是老板吗?”
一位绵言细语的女子,身穿面料讲究的呢子大衣,细腻的皮肤上嵌着精致的五官。
杨靖儿抬眼间,被这位气质不凡的女子所惊艳,要说梁清蕙质兰心,这位便是仪态万方……
回过神,杨靖儿微笑道:“不,我不是老板,你……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吗?她在后院,我帮你去见她!”
那女子点点头,便去环顾四周。
杨靖儿伶俐着眼眸,走向后院……
“清姐!清……”杨靖儿边走边喊,一进屋子,声音戛然而止,脚步也顿住了!
梁清正带着耳机,“滴滴……”发着电报,杨靖儿的突如其来,让她措手不及!
杨靖儿下意识地把头转向一边,手指着前厅,装作什么都没看到:“那……那个清姐,有人找你……”说完便溜了出去!
梁清的脸没有什么表情,继续发完电报,便小心翼翼地收起……
“靖儿……是谁找我?”梁清整理整理衣服,从后院而来。
顺着杨靖儿的眼神,梁清看到了来客!
“你就是梁大夫?”那女子面容浅笑。
梁清点了点头!
“听说你医术精湛,所以前来求医。”
梁清伸出一只手,示意她请坐,又轻轻地为她诊脉。
杨靖儿没有多想,便继续核对着今日的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