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二十九年冬,岁首,廿七。
以匈奴迭巴部为首,总计二十余部,两万控弦之士,于平旦时分飞越过长城,漫天箭雨瞬间便笼罩阴山都护府。
大秦守军毫无准备,仅仅三个时辰,军寨即告陷落,阴山都尉含恨自尽,一府之地血流漂杵。
匈奴大举南下!
多地烽烟,漫处黑云,一夜之间,先头的图善部已经冲到善无城下,雪亮的铜剑高举,民众慌乱而逃。
善无告急!平城告急!大秦发达的道路体系让匈奴大军如虎添翼,雁门郡疏懒的军备让各地驻军无从反击!
狼烟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向南,一时间,却也赶不上匈奴裂解,取道而南的速度!
整个雁门深陷在血与火的兵戈当中!
李恪是在安睡时被憨夫生生拽起来的,其时日上三竿,憨夫面色铁青。
“匈奴南侵,阴山都护府陷落,平城都护府被围,雁门腹地门户洞开,最新军讯,山阴看见敌踪了!”
李恪险些以为憨夫在讲什么神奇的故事。
他们前天来到句注的时候,天下还是一副承平的景象,怎么就在这里安顿了区区两天,山阴就被匈奴围了?
真当长城是纸糊的吗?
他迷糊地下榻,推开憨夫,找到房里的水盆,径直把脑袋按下去,直到憋不住气才抬起头,湿漉漉擦也不擦,任由满脸的水珠往下淌。
“你刚才说什么?阴山被围?”
憨夫满脸沉重地摇头:“阴山都护府全军覆没,被围困的是山阴,距离苦酒百里之地……”
李恪的眼睛骤然撑大:“长城呢?皇帝每年发几十万民夫修长城,近十万大军驻于边地。匈奴南侵,他们却连一日都守不住?”
“不知道……”憨夫茫然地说着话,“除了山阴,眼下仅有平城有讯。他们于昨日被围,因为接收了部分阴山都尉府的溃兵,我们才知晓阴山沦陷之事。”
李恪难以置信地坐倒在地。
平城昨日被围,前天还没有打战任何消息。
也就是说,匈奴一夜之间冲进长城,径直就剿灭阴山都尉府。
可这种事便是匈奴全族南下也做不到!唯一可能的,就是内鬼!
“方螣……”李恪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是从咽喉深处生生挤出来的。
憨夫愣了愣,问:“恪君,你方才说甚?”
李恪唰一下站起来:“钜子可是去了将军那儿?”
“老师与苏将军正在一处!”
“我等也去!”
片刻之后,李恪带着十余墨者径直闯进句注将军府,沿路的亲卫想要阻拦通报,被辛凌一声令下,尽数缴械。
李恪嘭一声推开大门。
苏角正和慎行以及驻留在军塞的军侯们商议战情,听得响动猛地抬头,诧异出声:“恪君,你是如何进来的?为何无人通报?”
“是否方螣!”李恪不理不睬,直声询问。
“不知……”
“来敌多少!”
“不知……”
“兵锋何处!”
“亦不知……”
“句注塞可是有了驰援计划!”
“各地关城坚壁,守……而不出。”
李恪怒不可遏,几步上前几乎顶在苏角脸上:“句注塞是雁门根基,闭守不出,雁门郡怎么办!”
苏角心虚地避开视线:“并非是我不愿出兵,然粮草军械皆不敷用,偌大恒山仅有万人守御,你叫我如何驰援……”
“你大可以遣一良将……”
“不可以!”苏角斩钉截铁地说,“你可知为何句注塞深藏于后,却仍是雁门郡将军驻跸!”
“你想说它勾连中原?”
“正是因楼烦,句注勾连中原!十八谷道不容有失,楼烦关不容有失,只要保住此二处,我便是有功无过!”
“好一个有功无过!雁门十数万户民众,在你眼中居然算不上过!”李恪气急反笑道,“不成想,方螣阑亡,句注塞却还是那个句注塞。小子,告辞!”
李恪摔门而出。
和他一道进来的辛凌抬头看了慎行一眼,慎行微微点头:“凌儿,带十人护卫恪君安危,需保不失。”
“唯!”
“憨夫,召集其余师兄弟,我等要协助将军防务,不可让夷狄铁骑破关而出。”
“唯!”
墨者与军侯纷纷然领命而去,屋子里很快便只剩下苏角和慎行二人。
苏角满脸苦笑:“恪君家眷皆在苦酒里,我据守不出,这次却是将他得罪狠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恪君所思乃雁门百姓,无错,将军所虑在中原安危,亦无错。恪君如今只是急火攻心,待此事了结,会明白将军苦心的。”
苏角缓缓摇头道:“咸阳要两日后才能得知此事,我意遣三千人驻防楼烦,众军集结。钜子,我已召令各处集结民夫、奴人,至于能做多少事……便看钜子了!”
慎行郑重回答:“不敢违令,分所应当!”
……
李恪大踏步走出山城,才上坡道,就听到身后马嘶阵阵,辛凌带着十个墨者纵马赶来,停步到他的身边。
“钜子让你抓我回去?”李恪皱眉问道。
辛凌滚鞍,塞给李恪一匹无人的战马,说:“兵荒马乱,老师让我等护你周全。”
这是今天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李恪感激地笑了笑,看着马,深吸一口气:“辛阿姊,把我捆在马上,你们来为我引路。”
“善。”
盏茶过后,十二精骑踏马下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