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冲天而起的明黄色火苗自细小的喷嘴当中钻出来,带着劈啪爆响钻进硕大的火浣布球体,直达到近两丈的高度。
蜃楼正在缓缓下降。
竹篓里,面色苍白的由养小心翼翼把控着喷嘴的操作杆,眼睛则紧紧盯着手边测高的绞盘。
绞盘随着高度的下降不断回转,收紧标注着刻度的细线。
十九丈,十八丈半,十八丈……
而在他对面,竹篓的另一头,柴武手持着以铁皮卷成的扩音器,紧盯着喷嘴边倒置的酒精桶。
这个桶是为蜃楼计划特制的燃料桶,以青铜为主材,壁厚一指余。
可欧冶家并未将它铸成一体成型的封闭的桶。
为了方便观测,桶壁设有四寸宽的缺槽,槽有槽道,插入标满了标尺的钢化玻璃,以鱼胶封闭边沿。
如此一来,燃料的余量一眼可见,大大增强了实验的准确性与安全度。
飞行实验已经进行了好一会儿,燃料过半时由养就放弃了上升,转而开始有节奏地降低高度。
李恪带着伍廉急急赶来,一把抢过儒手上的铁皮扩音器,脸色铁青对天上喊。
“武!剩余燃料!”
柴武打了个激灵,赶忙探出头:“营主……假钜子,罐中余料四成一!”
“至三成三来报!”
“唯!”
放下铁皮桶,李恪一脸恶意扫过正中间这几个人,儒,何玦,何钰,季布……
“两个项目副监理,一个总制图师,还有少年营监督……师哥和徐非臣呢!”
众人皆缩头。
何玦环顾左右,一本正经道:“非臣兄似是有甚事不明,才请了憨夫师兄去神仙谷解惑……”
“你们居然联合仙家诓师哥走!谁的主意!”
众人默然,只有何钰微不可查地退了两步,像是要退出风暴的中心。
儒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先生,此事全是我与由养的谋划……还有徐非臣……”
正说着,葛婴搀着慎行分开众人,急急问道:“恪,蜃楼升空了?你不是说,前几次不宜载人,这怎么……”
李恪安抚住慎行,一眼瞪向那群阴谋家们。
头顶恰传来柴武的高喊:“假钜子,余料三成三!”
“晚些再追究你们!”李恪恨恨跺脚,“飞行时长!”
玦赶忙对照漏刻:“时长三分余,不足半数!”
三分相当于三十六分钟,略有超出,不足半数,也就是不到三十九分钟。
李恪让季布指导少年营记下时长,又让儒组织人手防护四周。
“缓缓下降,逐步降低喷火的频率和量,要稳!”
由养借柴武之口应了声唯。
“下到十丈,放下锚绳,稳定悬浮,让地面把你们拽下来,别试着自行着陆。蜃楼不稳定,下头人又多,若是叫风吹偏了,不免会鸡飞狗跳!”
“唯!”
不多时,蜃楼在李恪的指挥下,被十几个墨者强行拽在地上,内谷中登时响起震天的欢呼声。
欢呼声中,竹篓打开,面色潮红,四肢发软的由养和柴武师徒相互搀扶着走出来,和地上的同谋者相视对望,满面愁容。
李恪正在给少年营训话,内容包括热气升空原理,热气球构造,以及第一次载人飞行所采集的数据。
他要求少年营中,十岁以上学童三人一组,在一旬内完成一篇观测论文,并以竹篾、蜡烛和细麻制成一个小型热气球,成功升空。十岁以下五人一组,只需要制作小型热气球。
这两项作业交由少年营三位监督考核,得优者可以在三家中选择一家,体验一个月的学派生活,孩子们欢声雷动。
孩子们被季布的副手季心和丁固领走,围观的墨者们四散忙碌,热气球中空气冷却,球体瘪倒,原定负责主管升空实验的憨夫和徐非臣也终于姗姗来迟。
李恪把一群相关聚到一处,请示了慎行,拿上带表全权的钜子令,不怀好意地走了回来。
“由养,天上好玩么?”李恪的笑看得瘆人。
“先生……原先计划确不载人,不过遥控喷灯的拉索总不受控,于是……”
“于是你们便舍了拉索,直接载人。”
“是……”
“师哥,你知晓此事么?”李恪又问憨夫。
憨夫皱着眉,一脸怒气:“地面实验,拉索在三十丈以上不受控,我之意是将首次升空控制在二十丈上下,非臣兄不允,说先解决拉索问题再行升空,还说仙家有一道秘方,正合此用!”
这是早就串联好了,就瞒着憨夫一个人啊……
李恪听得直翻白眼,把钜子令一抛,丢在憨夫手上:“师哥,儒自认主使,笞八十,罚外谷看顾水房三月,你来监刑。”
儒和憨夫一低头,一旁的何钰刚要说话,被儒拽了一把,只能闷不作声。
“玦、钰、布三人从罪,各禁足内谷一月,每日只许升水斗米,不予其他。”李恪阴阴一笑,“至于这对上了天的师徒……”
由养和柴武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先笞三十,此后半年,缷掉任命,调入霸下锅炉房。你们不是很能干么?都给我搬炭去!”
“唯……”
……
因为蜃楼实验的意外,伍廉一直也没寻到时机和慎行照面。
夜里,他留宿外谷,独坐看天。
苍居的见闻让他直到现在还有些恍惚。
山壁作门,机关务农,食粟着袍是为节用,豆饭羹藿才是奢靡……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