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失将近,水战交锋。
在李恪而言,大秦的水战实在没有多少看头,既没有飞机乱窜的压迫,也没有毁天灭地的炮击。
出水寨时百舸争流的场面倒算一景,可惜今天风不高浪不急,却见不到横舟侧畔千帆过的盛大。
一群穿着水靠,或是来不及整备水靠,结果只能穿裋褐的粗鲁汉子哼哧哼哧戳着桨,几十条船乱糟糟齐头并进,又在行进过程中逐渐分作五个大小集团,让李恪仿佛以为自己来到村集体龙舟争霸赛的现场。
气氛着实热烈。
这种热烈一直持续到苦民群礁,五股船队沿着各自水图寻找有标志意义的小礁石,在广阔的泽面分而四散。
这些标记物可能是一个水鸟的巢,可能是三块品字形摆布的小纠纠,也可能是一个石拱门,一块横刀立马,直冲云霄的傻礁。
何精共招出五条通道,这也是为什么李恪要把人手分作五股的主要原因。
平心来说,苦名礁的水文环境确实糟糕,每条水道都是曲曲折折,宽度空间皆不够大船腾挪。
这种环境,又是水战,李恪安排再多的人也起不到集中优势,泰山压顶的效果,相应的,彭越也不可能用精兵突进的方式很快地杀出重围。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何精知道所有的水道
为了以防万一,李恪最后还是留了两只小船在身边护卫,每船皆有齐墨十余,左船由何玦伍廉主持,右船则是应曜和狄。
彭越一方
身处在足可以纵览全局的突岩,彭越才被钟离昧鼓动起来的自信正随着时间不断消逝。
他引以为傲的地形优势原来并不存在,进攻一方的船队以缓慢、生疏,但却全无犹疑的状态进入群礁。
这说明,他们是真的知道进入群礁的通路
这是最大的坏消息。
进入群礁,通路仅六,外人进出只走拱门水道,寨中水匪又多了水鸟和横刀两道,而知道五道的,不是彭越的铁杆亲信,就是寨中的六位当家
像何精这样的义士是决不会变节的,若是变节了,也不会落到肢体残缺,发配骊山的下场。
也就是说寨中谁都可能变节,他的身边再无可信之人
彭越眯起了眼睛。
眼下安阳君大兵压境,他没有时间细细排摸,只能以堂堂之势相对,叫叛徒没有混水摸鱼的机会
更何况,安阳君是陆上的猛虎,此番仓促下水,必定寻不到太多既识水性,又能给予足够信任的领军将佐。
这是此一战的关键所在,擒贼,先擒
彭越突然从敌军的船影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齐墨,田横
他站在船头号令,船位于船队之末,船队正列队行入水鸟道,而他的座船全无动意,摆明了将会压在阵后
他是水鸟道的队率么队率不领先,就不怕船队偏航么
彭越茫然望向他处,又在三礁道看到另一个叫他印象深刻的人影,柴武。
柴武是夜袭那夜的两个领军之一,显然深受安阳君信任,彭越几乎可以确定,安阳君是真的把队率排在了队末
他又找到掌旗的葛婴,熊涛,季布,虽不认识,但三人具有武将之姿,一举一动,专别于兵卒。
可找出来又能怎么样
擒贼擒王,他连王也摸不到,谈何去擒
钟离昧大步流星走奔上来,拄着剑对彭越重重抱拳“大当家,兄弟们皆准备妥当,只等当家号令”
彭越动了动眉,懒懒说“依寨序排作五队,各自迎敌,将来敌杀退回去。”
“各自迎敌”钟离昧愣在当场。
彭越惨笑一声“钟离,你为人忠义,不知晓人心之变。站在此处,你见到甚景”
钟离昧皱着眉“五路齐进”
“群礁之地险峻,我等据此四载余,也不过探出六条水道,且因事关生死,向来珍之又重,不愿轻易示人。钟离,你说安阳君不过初来乍到,何以对此地如此熟悉”
钟离昧大惊“难道”
“人心不可期,地利不可持,事到如今,你可敢说安阳君不知我等在山中的隐身之地”彭越认命似叹了口气,“后路断绝了这一战不同于往日敌秦,我等已然退无可退,便是想要擒贼擒王,其王其王”
彭越突然大吼一声,把钟离昧吓了一跳。
“大当家你怎地”
“擒贼先擒王钟离,你看我手指之处”
钟离昧赶忙顺着彭越的手指去看,只看到水天尽头,河泽深处,三条小船呈品字型漂于水面,而在正中间那条船上,美人拂琴,巨人操橹,英俊少年击节作歌,宛如游春。
彭越的声音响在钟离昧耳边,轻轻地,缓缓地,尤如九幽流水,叫人不寒而栗。
“钟离,你去挑选精干可靠之人,二三十,一条舟,不作声张,不可传扬。那里是我等生路所在,待到时机成熟你可明白”
“嗨”
日慕时分,下市临近,在巨野泽的南域群礁,两条长龙正在抵近。
这注定是一场不同于一般檄斗的战事。水道狭小,有进无退,遥远的距离让双方兵卒久久无法进入状态,远不如双方领军明确后续的发展。
他们听着号令前进,听着号令分流,听着号令进入危险的航道,打起十二分精神分辩地图上那些不甚明了的标志物,直至远远看到敌踪船影,他们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竟是要在这条根本称不上水道的水道当中,与敌交战
双方领航不约而同都是一滞,可很快,后头的船只就挤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