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年初春,经过了一冬的整备,兵精粮足的秦军再次向匈奴发起攻势。
这一次蒙恬没有再借用诸位名将赖以成名的手段,而是祭出了自己最擅长的绝技,兵势。
秦军如去岁般分作两股,杨奉子以五万偏师侧出贺兰山,扫荡草原。蒙恬自领二十五万大军,以重甲战车为前,劲弩强弓为末,跳荡轻兵间杂其中,精锐骑卒用作羽翼,浩浩荡荡,不急不徐,进逼向匈奴在河南之地的腹心,高阙、阳山一线。
而与此同时,在去年秋吃了大亏的匈奴单于头曼立誓卷土重来,号召各部,在河南聚起十万控弦。
四月初四,阴。
才进夏日,两军在阴山的高阙山口狭路而逢,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前部即展开激战!
“立住脚跟!战车压缰!”
作为大军前驱,司马欣面目狰狞,像一个普通军侯般纵马奔驰在战车与弩阵之间。
他心里恨死了杨奉子,像旦这样举世难寻的猛将,不让他随着自己在前军拼杀,反而调到将军身边,做一个养尊处优的亲卫。
拴上绳子的猛将还是猛将么?
是家犬!
以狼为犬,令犬作狼,新调来的军候就是蠢货,司马欣令他引军斥侯,可直到自己和匈奴撞在山口,那斥侯居然还不见踪影!
你最好是战死了!若是不死,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司马欣耳边传来始成嘶心裂肺的呼喊:“上弦!”
厚重的弩阵齐齐躺倒,以脚撑弩,以掌抓弦。
“战车落甲,橹盾上前!”司马欣大声叫喊,“蒙将军主力只在数里之地!紧守阵线,杀敌夺功!”
“紧守阵线,杀敌夺功!”
“紧守阵线,杀敌夺功!”
军阵的气势为之一盛。
始成眼见机不可失,赶紧扬起令旗:“风!”
“大风!大风!大风!哈!”
三声号令,万弩齐发,黑云般的弩矢斜刺里冲上天空,以弧线跨过六七百步的距离,如插秧似chā jìn了匈奴的骑阵。
正在冲锋的匈奴骑阵人仰马翻,领在最前的万夫长哼也没哼一声,就被十余枚弩矢穿成刺猬,跌落马下。
万人骑阵被咬掉了大大的一块!匈奴们惊怒交加,纷纷打马扬鞭,踩踏着前人尸首奋勇冲锋!
百人之队百夫为锋,千人之队千夫当骑,万人之队……万夫已经死了,摔落马下,踏成肉泥!
秦军一弩之威少说吃掉了两千人马,再让秦军射上一弩……猬集在山口中的匈奴怕是要全军覆没!
不能让秦人射弩!
匈奴们如此想着,马鞭越扬越疾,落蹄越来越快。
始成第二次发出上弦的口令,但转眼间,匈奴已经冲到了三百步的危险距离!
“嘁,倒是精锐!”司马欣啐了一口,下马翻身登上楼车。
“令,战车突击!橹盾列阵,戈殳上前,强弓准备!擂鼓!”
咚!咚!咚!咚!咚!咚!
一鼓一踏,一踏一鼓,重甲战车动了,上百驾战车竖起挡板,矛戈向前,轮毂碾压在坚实的山地,山口之中回荡起隆隆雷声。
“纠纠老秦!锐身赴难!杀!”
gōng nǔ齐射,战车直突!
前排的匈奴们骑射还击,粗细不一的狼牙箭攒射战车!
只是无用!
战车的挡板厚重如山,骏马的护铠密不透风,除了少数钻进战马眼窝,漏进挡板缝隙的利箭,匈奴的箭不是被皮甲弹开,便是钉在挡板上不得寸进!
战车杀入骑阵,带着无匹之力撞开头马,一路向前!
一层,两层,三层!
长矛上穿着四五个骑士,长戈上全是殷红的鲜血!拉车的骏马失去了冲力,被猬集的骑士砍断马腿,哀鸣倒下!
车长自车辕站起来,锵一声抽出腰上的短剑:“结阵搏杀!”
车中成员纷纷弃掉gōng nǔ长兵,抽剑与车长结成圆阵,就在匈奴的骑队正中,依托挡板与攻上来的匈奴展开厮杀!
不时能听到车架开裂的刺耳声响,耳边全是敢战之士临死前的悲歌痛呼!
部分战车散了框架,淹没于匈奴的人海,可更多的战车硬挺在道路正中,把齐整的骑士战阵撕成全不成型的零碎细条。
高台上的司马欣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脸上全见不到端倪。
“匈奴冲上来了。橹盾架立,戈殳突刺,强弓自由射杀,命始成弃弩,跳荡备战!”
“嗨!”
“传令下去,程家历战近千年,从未有不战而走的劣迹,诸君奋勇,凡后退三步以上者,斩!”
“嗨!”
司马欣的军令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递到每个将士耳中,最前排的橹盾手泛起哀兵之气,咬着牙将盾chā jìn地面,又将肩头死死顶在盾的背面。后排的戈殳疾奔而上,长兵斜指,挽手抵脚共成密集之势!
死战!
及百步之距,秦朝的强弓先行射击,然后是匈奴的箭羽。橹盾发出暴雨般的疾响,还有更多越过橹盾,扎进长兵密密麻麻的人群!
惨叫声此起彼伏!
及五十步之距,三轮连射的匈奴纷纷弃弓,抄起铜剑,只剩秦军的强弓仍在点名。
两军终于碰撞在一处,砍杀!
司马欣纵身跃下高台,眯着眼,缓缓抽出家传的佩剑。
“命始成领军,击杀破阵,余者,随我杀敌!”
“嗨!”
杀!
这一场厮杀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战车皆没,橹盾半毁,密集防线多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