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工强矢破风的呼啸声中,第六架登城云道在离城三百四五十步的原野上化作柴堆。随即抛石车连发出油坛,在百二十步外拦出隔绝内外的火线。
两千余骑被锁在火线以内,外不得出,内无以进,只能绝望地哀号着,在千骑将的带领下向冰墙发起冲锋,其结果,自然是全军覆没。
下达完最后的将令,李恪就下了令台,不多时后,陈平、苏角、柴武、田横乃至于四处巡营,弹压惊惶的扶苏都趁着这难得的空闲聚来帅帐。
李恪一脸的轻松,笑着说:“我十四岁开始用抛石车放火,说让火线维持半个时辰,头曼便是拿人命填,那火也至少燃半个时辰,安心休息便是。”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田横说:“尊上,西塬崎岖,战事平稳。那沙达鲁是个猛士,见抛射无功,便亲自带人以云梯攀崖,都叫我撵下去了。”
“主将亲自爬梯,你没把他留下来?”
田横苦笑着摇头:“他攀崖四次,我设了三局,只可惜此人悍勇非凡,几次三番都叫他以力破开,逃了。”
“如此说来还真是天赋勇力。”李恪的眉头挑了挑,“似这等人,你可不许与他斗将。”
田横不忿道:“尊上何以觉得我不如他!”
“不是不如他,是不值当。”李恪虚空一巴掌把田横拍回座席,又问柴武,“武,东塬如何?”
“战最早,止最迟,伤八人,死两人,杀敌……大概六人。”
众人心里都升起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前夜夜袭,柴武自己就斩了十余人,东塬情势一刻三惊,斗得酣畅淋漓。怎么今天一战两个时辰,双方却生生斗成了武装示威?
苏角将领平戎军从去年九月起就给柴武打下手,柴武主攻,他辅助,柴武待命,他死战,柴武冲锋,他侧翼,处处低人一等,今天总算是挨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
他夸张地大笑三声:“武君,今日南墙酣战,便是不算将军拆掉的六架攻城器,也是杀敌四千,自损二百,大胜也!”
柴武一脸郁闷:“尊上,那韩奇大约就是前日夜袭之将,他对山塬防御知之甚详,连大轮檑木都有防备。此外,我看他阵中云梯甚多,却从不用,怕是仍存了夜战的心思。”
“匈奴之中少有克忍的智将,你运气好……”李恪也觉得无奈,叹口气对陈平说,“东塬可多配几支备军,只要轮替得法,将士们就有空余休息。”
陈平领命曰:“嗨。”
“还有公子……”李恪看着扶苏,“我知你心有不忍,但战则重典,士气乃重中之重。我建议你换些思路,譬如组织那些胆小怯战的人上冰塞去参观,近有尸横,远置柴堆,还是挺能唬人的。”
扶苏笑着摇头:“已经叫人领着怯卒去看了,顺道还叫他们去了平戎的医所。老卒就医,莫看身上血迹斑斑,骂起人来还是比我气壮。”
“只要不用摘人脑袋,你总是有办法……”李恪冲扶苏瘪了个嘴,挥手结束聚商,“各自归位,士卒轮替,此战能否平灭匈奴,就看诸君能不能守住脚下这片山坳了。”
众将肃然起身,抱拳应诺:“我等必守土不失,为玄鸟主龙庭,大秦昌万世!”
“昌万世么……去吧。”
……
仅仅相隔了三里草场,匈奴王驾之所。
头曼默默站在原处,望着战场,不言不动。
远处有一条隔绝南北的火带,烈火燎原,人畜难近,那滚滚的浓烟堆云掩日,让火光几乎成为远所近前唯一的光源。
若是在秋冬旱季,这样的火无疑是牧民的噩梦,它能蔓过半个草原,所及之地,把一切都烧成灰烬。
可现在却是初夏,早春的融雪浸饱了土地,昨日的一场大雨,又让每片草叶都沾了水汽。
在这样的湿润环境中,什么样的火都烧不了太久。这场火甚至连今天的战事都终结不了,无论是李恪还是头曼,都只把它视作角力中场的一阵喘息。
所以火不重要,那被烈火隔断,哀号着发起无谓冲锋的二千健儿也不重要,头曼之所以在中歇时依旧杵在这,只是因为心有困惑。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头曼用力地想,总算找到了一点头绪。
库尔勒……
左贤王库尔勒,匈奴第二大部燕然部的主人,一个巨大联盟的领袖,同时也是头曼最大的竞争者与支持者。
此次大战,他和他的盟友组建了十万大军对头曼倾力支持,结果才导致燕然空虚,在上个冬天,被李恪端了老巢。
这是一切的发端。
那之后事情就开始失控了。库尔勒被仇恨折磨,以大军为质,部落为礼向他借兵。
他贪恋燕然的富饶与广阔,也不曾多想,就把自己的王帐军借了出去。
现在想来,牧人怎么能把守护羊群的猛犬借人呢?
他果然遭了报应。
库尔勒大败身死,他的权威受到置疑,冒顿和右贤王勾连不清,隐隐有了谋反的意图。
他处决了他们,借老对手蒙恬的手,在抽身之前,把这两人和忠于右贤王的五万骑士送进了死地。
可任他赶紧赶慢,他还是迟了。
李恪入主狼居胥,而他,头曼,匈奴的单于,王庭的主人,全天下最有威势的马匪头目,却被这个世上最贪婪的马匪打劫了!
王庭从未如此干净过……
看着那此守在草原,却饿得皮包骨头,连野狼都懒得下口的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