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本月定北郡有九十七户过考更籍,位列在九郡之首。其次云中,再次九原,河间仅列第四,五十三户。”
“非墨官员多法吏出身,对学室那套死记硬背的流程更熟悉,也更擅长叫牧民学记律法,墨官不及他们是正当。”李恪放下书简,憋了瘪嘴,“可是河间行归夷律多时,脑子活络的牧民早转籍了,儒和由养居然连衍都不如……”
“或是有旁的政业……”
“还能有甚政业。”李恪白了陈平一眼,“儒是新婚燕尔,忙着哄婆姨开心,由养是因为师姊召了灵姬叙旧,忙着想婆姨分心,都是心不在肝上。”
陈平一脑袋黑线:“儒君与由养君皆干臣之才,何至于此。”
李恪懒懒散散摇着头:“平,拟一令文,把本月归夷律的行使细目列上去,下达各郡,并转呈御使府。”
“如此一来,中陵君岂不是会彻查学官渎政?”陈平眨巴一下眼睛,“主公,只下达各郡,且严令各郡自查如何?”
“还是转呈御使府吧。归夷律事涉行政架构的落实,若没有根鞭子抽着,各郡只会越来越懒散。”
“唯。”
塞上城,丞相府。
李恪的丞相府就是当年塞上建城时所建的李府,位置在王宫西南,紧靠西墙,整体造型为正方形,长宽皆二十四宅。
总计五百七十六宅的占地面积显然远远超过了彻侯二十宅的居住标准,与其称之为宅邸,不如称作建筑群落更合适些。
而这里也确实是一片建筑群落。设计之初,它被当做河间将军莫府,李恪北伐,这里则是墨家的临时驻地,后来又短暂作为戎狄上将军莫府,直到雍国建立,才成了丞相府的坐落之地。
也因为这样的过往,人们往往容易忽视此处占地的广博和建筑的精巧,只记得它守备森严,进退有法。
连片的广厦分作公私两宅,结构大体是【日】字造型,核心建筑位于两个口字当中,南宅三进用于公,北宅三进用于私。
南宅以南设营房,称前卫,日常驻扎连山营四屯共二百人;北宅以北亦设营房,称后卫,同样驻扎二百连山。两宅之间还有一处硕大戍卫,称作连山正卫,常年有两千连山卫在其中操演驻防,搭配库房和简单的将作,与城外的连山大营隔墙呼应。
狴犴四营也被安置在这里,分据两宅东西两面,南二营拱卫公宅,北两营拱卫私宅。
如此四千四百常戍,配以暗设的专用城门和必然有的密道,把丞相府护卫得密不透风,仅从单位防御论,甚至要超过扶苏的王宫。
李恪不知道这种防备有没有意义,因为这些琐事从来不需要他来安排。
自领过相印之后,他全部的精神都放在构建雍国的行政体系上,连带丞相开府的大事也被他一拖再拖。陈平、憨夫等人协助他处理日常政务,可直到现在也没个公开合法的府中职务。
正式来说,他们的职务都是刀笔吏。
夜深人静,刀笔吏陈平拟完了相令,也不给李恪过目,自顾自取过相印,浇上火漆,封盒之后唤进来一个墨卫,把八个令盒递到墨卫的手上。
“依盒上所书,急送至七郡并御使府中……”他扭头看了眼伏案疾书的李恪,又补充说,“告诉他们,后续刑狱之事直接与御使府对接,相国只要结果,不要细节。”
“嗨!”
目送着墨卫们负书而去,陈平打算去前院和另几个没名没分的一道理事,行到半路,他又折回来,走到李恪案前合膝跽坐。
“主公……”
“又怎么了?”
“刑狱审核交给御使府,日常军务交予国尉府,地方行政之决策又授权予各郡郡守……平也算读过一些史籍,却从未见过哪个相国如主公这般行事。”他抿了抿嘴,斟酌片刻,“主公,即便是韬光养晦,如此也是过了。”
李恪一脸无辜停下笔:“怎么能是韬光养晦呢。各郡的发展规划早在王上践祚之前,我们就已经以莫府的名义下发各郡,如何执行是细节,自然是各郡之事,我们只需看结果,他们若做不好,换人便是。”
“可换人如今也是御使府在操持,长此以往,相有何仪?”
看着陈平认真的神色,李恪不由来了兴趣:“你可知,相似的话,师姊来的那天王上也与我说过?”
“王上?”陈平愣了一会儿,“王上如何说的?”
“他说过度分权会影响相国之威,使臣下不逊,变法事难。后来王上还援引了商君的例子,说当年商君主政,就是把军、政、法、刑全拢在手,令出一门才使变法的成果稳固下来,造就了大秦如今的局面。”
“王上气度宏大,可比孝公啊!”
“他倒是把自己放在孝公的位置,不计毁誉,也无所谓后世评价。可他想做孝公,我却不想做商君。”
陈平惊愕道:“主公,你何以不愿成为商君?”
李恪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想了半天,慢条斯理说:“始皇帝之前,秦行周法,大体上君相二主。只不过君王有罢免国相,或安排多个国相的权利,所以君权压制相权。这种政治结构很粗陋,相多之时分内相、外相,将军勉强可以视作军相,但具体的权责却没有那么分明,是吧?”
陈平点点头。
“商君和吕不韦是其中的个例,商君得孝公信重,吕不韦则是因为始皇帝年幼,二人皆将内、外、军事俱握在手,在他们掌权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