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向七月十一,韩信。
凭着当世第一流的战争嗅觉与军知储备,在看到【赵军脱胎换骨】与【楚军渡河以救】这两条情报的第一时间,韩信就想到了王离战败的可能。
他无法准确地说出如何败。因为身处在大雍强绝的军事环境与后勤体系,他很难把自己放进只有轻重步卒,辅以弓、车、轻骑的落后状态当中。
可他同样也不像王离那样,对大秦的常军自信到盲目的地步。
百胜之军,亦有败因。
想当年魏武卒强绝天下,一旦被揭掉不可战胜的面纱之后,不也在一夜之间成了柔弱的玉人,一触即碎?
在韩信眼中,王离有三败。
一败于将,韩信始终认为王离是个平庸之将,守成可也,进取却难。他谋不及范增张耳,武不及项籍彭越,便是人格魅力,他也远逊色于赵柏此人。
二败于志,这一战的胜败会决定赵楚两国之未来,对秦而言却只是一场普通的平灭战,所以楚赵无退路,北军有退路,哀兵可用。
三败于形,秦常军在结构的设计上是比较全面的,但总体来说更偏向于攻坚和阻敌。如此一来,略为窄仄一些的战场才是北军喜欢的主场,而漳北这种广阔的平原,北军将很难兼顾四方。
有此三败,足见北军战败之可能绝非是空穴来风。
这个小概率事件会对雍军有什么影响?
扶苏冒着偌大的风险亲征,其首要目的并不在征伐不臣,而在于收服秦军。
收服秦军的好处多多。
韩信不管扶苏究竟是不是真的为仁善而行,他只知道李恪之所以会策谋这一场,完全是因为王离与章邯二人的投效价值连城,一旦达成,足可以把扶苏的正统光环塑造得无懈可击。
所以究其根本,雍王东狩,可称之为功的唯有一事,就是让章邯和王离在当得起秦将二字的状态下,向扶苏臣服。
北军可败,却不可大损,伤及建制,损及将主,所以决战态势一旦形成,摆在韩信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条路,去战场蹲点……
他只得行险。
彻底放弃了行踪的掩藏,七月十二出柏人,一日四百里,疾驰北向,至夜赶到大陆泽边的小城任城。
任城是王离所部占据之地,韩信以四万牧骑围死四门,遣程郑领陈旦、田横几人入城,遍洒金钱,杀却死忠,所求者唯有一事,封城。
行事成后,大军用木石之物从外堵死了任城进出的通道。程郑一人独镇城中,以当地集商所为根基,募得民兵二千,换上从北军轻兵处夺来的装束接管城防,防止有人夜出告急。
而那些已经投诚的北军轻兵……韩信不敢偏信他们,就把他们统一收入县狱当中,严加看管,不许外出。
那一夜,大军在任城南郊夜宿,不曾入城,韩信收到了急传的讯报,成为战场上唯一一个提前知道项籍会领兵参战的统军之人,不由心中更急。
七月十三,平旦。
为了保证大军出现的突然性,韩信咬着牙,拴着一家老小的脑袋把镰鼬营收回本阵。
雍军以裸奔之姿食时而出,沿着大陆泽畔,提心吊胆地飞奔向泽畔的王离本阵大营。
此行共百二十里,历一个时辰,韩信将兵从天而降,在莫食中刻,也就是主战场赵军出营的前夕,把王离大营并近十万留守轻兵困于寨中。
大军在围城的状态下休整,换马,饮食,束甲,镰鼬营负责一个时辰四次进行前线战情通报,而扶苏那个显贵满屋,却从没有屁事可干的特殊莫府则负责在四万牧骑的协助下……劝降。
不得不说,这件事特别适合扶苏的莫府去做。
劝降主使,上上任北军上将军李信,劝降副使,原北军副将苏角、司马欣、董翳。
轻兵们啥时候体验过这么高端的阵仗,一个个云端上的大人物隔着辕门温言慢语,允诺保证,陇西侯这般垂垂的忠厚长者甚至愿意孤身一人,入营为质。
焉能不信王上仁德!
轻兵们不一会便同意投诚了,只是营中主官御使监以下全是王离和杨奉子亲信,死不愿降,所以轻兵们只得又花了些时间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堆成京观,顺便曝首记功。
半个时辰后,莫食方始,主战场那战端才启,王离的大营便正式洞开辕门迎客。
韩信请司马欣将一万牧骑入主营中,董翳将一万牧骑巡防在外,大军结束休整,以战姿缓行往主战场北十五里,整军驻停,噤声待战。
这场决战当称得起民乱以来最高水准的一场战事,赵之勇毅,楚之悍蛮,秦之锐意皆体现得淋漓尽致,几方兵勇求战之心,赴死之意也不负其精锐之名。
一战两个多时辰,至日失中,楚军登场,项籍的吼声如此响亮,竟连十五里外的雍军行营也能听到余声。
韩信望着面前杂乱的兵势图,暗暗捏起了拳头。
一柱香后,最新战报传来,王离之令尽在其上。韩信在扶苏面前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军情推演,最终落于沙盘的……王离大败,北军尽没。
他长舒了一口气,回身向帅席上,震惊无言的扶苏深深长揖,端坐回帅席下首,属于他的将主正位。
众将束手!
“柴武!”
“末将在!”
“领白狼营为前锋,自秦楚之交线刺入,横贯战场,丧敌之志!”
“嗨!”
“田横!”
“末将在!”
“领镰鼬二营为白狼侧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