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兰早起是被一阵轰鸣声给吵醒的。
每天清晨,城中村的乡民各种出门上工难免噪音嘈杂,她也没当回事,可这会轰隆隆地推土机噪音似乎都到家门口,伊兰披上卫衣,趿拉着拖鞋,从小二楼的栅栏上,往下眺望。
果然下头跟开锅了一样,女房东腿坏了,昨晚听说住院没回来。
这会,男房东,只穿了短袖裤头正提着锄头棒子跟一群工人对峙,工人们连看也没看他,操纵着铲车、推土机已经把院门和院墙都推倒了。
然后就听见男房东声嘶力竭地喊:“你们是强拆!什么补偿都不谈,上来就拆,你们是土匪吗?!我已经报警了!我告诉你,要想拆,就从我们的尸体上压过去!”
他们喊得热闹,可看热闹的人更欢乐。
这两口子一向没什么人缘,不是占了人家的路,就是摸了别人家的什么东西,极爱占小便宜,这会落难,左右邻里都是看热闹的。
纷纷议论,也不知道他们俩这回是小偷小摸到谁头上了,大早上的叫人把推土机都开进屋了。
当然外人不知道,这对夫妇这回是犯到霍君幽手上了。
伊兰看着坏人落难,自然解气,可马上工人就要拆到这栋二层小楼了,她也担忧自身,还不及幸灾乐祸,她满脑子想得都是怎么办。
一屋子的东西不值钱,可画呢,那里有好几十幅作品,都是她呕心沥血做的。
还有十几稿插画,那是她刚从范总那接下来的私活,就指着插画赚她下个月的生活费呢,这些东西不重,可体积极大,通过铁楼梯运送下楼就是一项巨大工程。
这会,伊兰转身要先去抢救贴身财物和心爱的画作,突然,身后就听见吱嘎的铁架子响,她以为是房子要塌了,惊恐回头看。
铁架子上爬上来一个人,竟然是老周!
“伊小姐。”老周仍旧笑眯眯。
伊兰就如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什么也顾不上,上来就求助,“可不可以帮帮我,只要帮我抬两幅画下去就行,可以吗,拜托拜托了!”
伊兰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皱着眉头,难得地低眉顺眼。
老周和善一笑,犹如天降梵音:“伊小姐别急,我带了专业打包的团队,这就帮你把所有物件都好好搬走,不用担心,你只要回去把贴身的财物收拾下,这楼眼看就要塌了,咱们去车里等。”
强拆、这个院子、还有老周,三点连一线,脑中一闪,伊兰马上就明白了。
这是霍君幽对房东的报复!也是霍君幽逼她搬家的手段!
伊兰有些忐忑,女房东他们都是这样,她忍不住问老周,是不是冯胖子也被整了。
“他小辫子一堆,今早也被收押了,估计没五六年是出不来了,这种人留在外头,也是祸害好人。”
是,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为什么伊兰觉得更可怕的是霍君幽呢。
伊兰来不及想太多,进屋收拾了贴身财务,就跟着老周下楼往车子里走,沿路,烟尘四起,那个男房东看着伊兰过去,竟像是见到妖魔鬼怪,刚刚还满地撒泼,这会突然就没声了。
两只眼睛瞪出眼眶,嘴里不住叨念:“完了完了……”
伊兰遗憾地望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小楼,心底也在喃喃:完了,从今以后,她就真的要被霍君幽给结结实实攥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