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辰沉默片刻,道:“原来商教主是受人之托么。”
商君道:“你指李生仪?”
李伯辰道:“我不是很了解临西君,但觉得有另一个人更可能做这件事——商教主,是临西李定么?”
商君露出一丝笑意,道:“我听过许多对你的评价,却很少有人提到你这人其实也很聪明。李将军,如何猜到的?”
李伯辰道:“因为璋城的术学藏过李定这样的临西逆党,且你又说要给我一条生路。其实如果不想叫我妨碍李生仪的大业,将我杀死是最好的。李定这样拜托你,是因为我从前救过他吧。”
商君笑了一下:“你又猜对了一点,却也又猜错了一点。李定的确叫我杀你,我本也想杀你,你知道为什么么?”
李伯辰也笑了一下:“李生仪给我的信里写过一点。他花十几年的功夫建立起了基业,要是又出现一个李姓王族,还是个灵主,也许会有不少人以此大做文章——照他的话说,李国就复国无望了吧。”
商君道:“这也不是托辞。尤其如今魔国南下,北方更不能乱。”
李伯辰道:“那么你又为什么放我生路?”
“不是我。”商君顿了顿,看着李伯辰说,“而是因为昌隆公主。”
李伯辰沉默片刻,道:“她……教主和她相熟吗?”
商君笑起来:“我看着她长大。在天子畿,要说她和谁最亲近,除去高辛和她的几个使女之外,该就是我了。之前知道了你和她的事,我就在想是怎样的人能叫她托付真心。眼下见了你,虽说仍未觉得你能配得上她,却也想,可以给你一条生路——假以时日,你未必不能给她想要的活法儿。”
李伯辰觉得心里慢慢生出些酸楚,这酸楚到了胸口又发酵起来,变成怒意。他看着商君:“商教主,你既然以她的长辈自诩,又为什么会允许高辛叫她去当细作?!”
商君道:“若不是她当了细作,你又怎么会遇见她呢?”
李伯辰道:“这是两码事!”
他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跳——照理说,小蛮和叶芦当初对自己设计,是因为自己杀了空明会的璋城大会首引起了空明会的注意。而后他们该是想要试探自己是否是北辰气运传人,才有了之后的事。
当初鬼族毕亥给了自己那面金牌,就是用了金牌上的咒文,才可以去往北极紫薇天。后来从外公那里知道那些咒文其实正是六国国主与帝君沟通时所用祷文,而空明会其实为天子做事,首领“至上主”又长伴天子左右,李伯辰原本想,该是那位大会首得天子授意,才能用那祷文来试自己。
但现在……这位术教教主似乎也清楚地了解此事,听起来也是天子的座上宾,难不成空明会和术教、术学其实也是在一起做事的么?
他又想起自己之前那极度的危机感——念出咒文去往那一界,会有性命之忧,召唤阴兵相助,也会有性命之忧,调动地气,也是同样的结果。这该意味着对于商君来说自己的这个身份极度重要,一旦确定了是要除之而后快的。他现在说放自己一条生路,便是因为觉得自己只是个灵主吧。
而小蛮不但没有对隋无咎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没有对商君、天子、空明会的至上主言明此事——一旦被揭穿……她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李伯辰觉得心中一阵恶寒,险些流下冷汗来。
商君见他这样子,道:“李将军,是想起了什么?”
刚才商君叫他不能再踏入当涂山以南,李伯辰之所以没有立即答复,是因为并不想接受这种威胁。他所在意的人和事都在六国之中,且就此去往魔国艰险重重,还极有可能会永远地留在那儿。
其实在今天以前,他还对自己颇有自信。可昨晚见了隋无咎与妖灵争斗的威势,又见了商君是如何将魔神化身给打散的,已知道自己倘若真对上如此强者而对方又起了杀心,纵是北辰真灵在身也难活命。这里尚且如此,要去了魔界呢?他因此想要同这位术教教主再多说几句,好瞧一瞧是否还有缓和的余地。
可现在他知道了小蛮的事,立即意识到自己在六国多留一日,北辰在身这秘密就随时都有可能暴露。许多人已盯上了自己,不过因为从前的种种布置手段、尤其是小蛮的隐瞒,才能勉强捱到今日。
再留下去……在还没拥有足以叫各方势力忌惮的力量之前,一旦这身份暴露,小蛮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李伯辰低叹一声,道:“只是想起了从前和她待在一起的日子。好,商教主,你因为她放了我一码,我也不想叫你和她为难。但你该知道,如果我在那边侥幸未死又修行有成,我是一定要回来的。到那时候无论你我是敌是友,都希望你能保证她的安全。”
商君看了看他,道:“你真对六国土地有这样的执念?”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李伯辰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只得又道:“那些妖兽呢?你要把它们杀回去么?”
商君道:“此事我出手,怕比那些妖兽带来的祸事还要大。”
这话李伯辰倒是能听明白。一位生神参战,只怕会大大加速魔神降世的过程,的确是得不偿失。便道:“那么请商君帮我把山里的那些人带去安全的地方吧。其中有一位陶小姐,也是术学中人。有一位常秋梧,是前朝重臣之后。商先生把他们和其他人带去临西,我想李生仪会好好安顿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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