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个时辰,第一阵风雪停了,可浓云未散。
积雪已到了大腿根,李伯辰看着诺雅几乎是赤裸下半身在雪中走,自己都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发凉。但罗刹看起来却不以为意,身上反倒微微升腾起白气。贴在肌肤上的冰雪也都化了,这叫她整个人白里透红又仿佛大汗淋漓,看着不像是在寒冬,反倒像是在盛夏。
这样的身体简直太可怕了。怪不得他们即便不能修行,却也能同人类修士分庭抗礼——若是境界更高的罗刹,不知还会有怎样的本领。
他正想到此处,听徐城道:“李兄,前面又是须弥人的地界了。”
李伯辰抬眼向前看去,果然看到前方一片林木之上都挂着大大小小的干尸。只不过那些树木似乎都已被冻死了,枝杈上挂着冰帘,在风声中格格作响。
之前用了化魔大法变成二阶的浑甲兽,是为了避开被须弥人操纵的树木的纠缠,也避免打草惊蛇。但如今这些树木都被冻成了冰雕,已经完全构不成什么威胁了。至于须弥人——
这时徐城又道:“现在你用不着化妖兽了。须弥和罗刹都不通术法,这里的祭司想要传递消息,该是通过当涂山里的植物。我看现在这样子,他也没什么可用的了,就算发现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竟然劝自己不要化妖兽?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做个顺水人情。李伯辰只道:“我想也是。”
不过他这时候已经冷得受不了了。运行真气虽然可以保暖,但现在的温度可能已经到了冰点之下五四十度,他的铠甲坚而不厚,棉衬也是薄薄一层,基本没什么用。看诺雅的样子,要是能用那化魔大法变成个罗刹可要比现在舒服多了。
他在心里哆哆嗦嗦地叹了口气,又道:“走吧,看看那个须弥人冻死没有。”
再花一刻钟的功夫找到那须弥祭司所在——虽然树木上的叶子都落尽了、没了葱郁树冠视野要开阔些,但由于浓云未散,天还是昏暗的,其实也看不远。好在这里的须弥祭司也像那感应王一样,给自己弄了座宫殿。
——一颗巨木参天而起,仿佛一座雄伟的高塔。这塔原本该有个细细长长的尖儿,不过眼下拦腰折了,只剩一半如断剑一般指向天空中的云层。
这树宫都被冻断了,里面的须弥祭司该也是死了。等到了树塔的入口,李伯辰更确信了这一点——入口是两扇长成的门,现在被打开一半。积雪从门口铺进去,掩埋了半个大厅。那大厅之中横七竖八躺了好几具动物的尸体,有的是熊,有的是鹿,有的是豹。但李伯辰走进去细看的时候发觉不对劲——那鹿头上生的不是角,而是枝杈。熊、豹身上的也不是毛皮,而是草须。
徐城立时道:“胎种。咱们之前要是遇着这东西就省力多了。无非是借灵力在人畜身上种胎,你有气运在身,一种就被化去了。”
又看地上的尸体:“和咱们之前遇到的那种娃娃差不多,是这里的祭司分出阴灵探查情况的。这些东西也被冻死了,正主应该也——”
李伯辰道:“应该也死了。”
因为他看到大厅尽头原来还有两具尸首。其中一个是个人形、一丈多高的怪物,生着狗头,身上则是豹纹。胸口被穿插进许多粗大的藤蔓,僵在地上不动。它的上半身是被那些藤蔓撑起来的,自伤口流出的血变成了红色的冰凌,但尚未流到地上。
这东西应该叫“狡兽”,既然是人形,应当是个二阶的。这狡兽的右手中攥着另一具尸体——是自胸腔以下都被吃掉的人形。余下的部分有人的面目,看起来是个老者。那伤口处没有血,倒全是黄绿色的汁液,像脓水一样。
该就是那个须弥祭司。
李伯辰便走进门内。虽然只隔了半扇门,但一踏进厅中,耳畔的风声就消失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待再走出五六步,才又觉得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微微作痛,耳朵慢慢有了点知觉。
但李伯辰也不敢拿手碰。在北原上遇到极冷的天气时,他曾经见过一个战友在被冻久了之后搓耳朵,结果一搓,就把耳朵搓掉了的。
他先持刀走到两具尸体之前再细细看了看,大致推断出两者的死因。那狡兽胸口的血没有流到地上,说明死的时候温度已经极低了,刚流出来,便很快冻上了。
又持刀将狡兽的肚子剖开,发现里面有些干尸,还有些树枝、草叶之类。估计这东西是或者是来山中办事的,或者是之前掉了队。遇着天气忽然变冷,想要找些吃的暖身子,可林中生灵都死了,只能吞些干尸。不巧撞见这须弥祭司的树塔,闯了进来。
而后——李伯辰看到那须弥祭司的残尸其实也没流多少血,甚至往上的伤口边缘还有裂纹,便猜狡兽闯进来的时候这祭司已快被冻死了。两者相争,最终同归于尽。
二阶妖兽的肉身已经很强了,可还是捱不住这酷寒。相比它们,罗刹的体质真是强得可怕——自己在无经山与璋城数次同李丘狐交手,她那时候是真的出了全力还是手下留情了?
李伯辰转身去看诺雅,见她站在厅中正盯着地上的鹿尸看,好像在考虑要不要吃。李伯辰便道:“都已经冻上了,只怕你啃不动。”
他这时候也觉得身上冷得不行,知道要继续走下去自己可能也得撑不住。但这罗刹的体质之强又的确叫人心惊,他已明白魔国人应该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的脾性,便不想在她面前弱势。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