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家族磬安王座下第四大将军支牙斯手持一支臂膀踞案大嚼。剥了皮的肉食弹嫩多汁、骨髓充盈,他吃得畅快淋漓,便喝道:“再呈上一支来!”
身旁披甲的侍卫就按刀往帐中一角走去。那里蜷着一个人,已失去一支左臂,但因为手臂是被罗刹用火焰刀斩下的,倒是没怎么失血。不过他的琵琶骨上已被穿了两根细铁索,显是将一身灵力封住了。因无法运功调理伤势或封闭知觉减轻痛楚,早已疼晕了过去。
这时站在帐中另一角的一个罗刹道:“慢。”
支牙斯一把将剩下的断手摔在案上,骂道:“你这个剥皮挨千刀的狗杂碎,你又想说什么?本将军吃个肉食,又犯了你哪条忌讳?”
与支牙斯和帐中侍奉的罗刹不同,这个罗刹没有披重甲,而是身着皮甲、挂一领黑色的披风。他头上的角也被锯去了一些,只剩下小半根。被这统军一万的第四大将喝骂,他却不慌,而慢条斯理道:“大将军吃这个肉食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别忘了啻勒天曾说此次南下可不是为了将六国的人杀光,而是为了统而治之。营里原本有万余人,许多都是可用的。可大将军及部属这一个月来已经吃掉了数百,前些天暴乱再杀掉三千。要再考虑到这风雪还得持续上数月,余下的六七千也是活不下来许多的。”
他又叹了口气,道:“况且大将军在吃,那三十万灵兽却只能瞧着,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些天我部已同他们冲突数次,其中有几次起因就是那些人的。”
支牙斯道:“狗杂碎,你到底是说我该吃,还是不该吃?”
那罗刹道:“我劝大将军还是留些活种吧。要是啻勒天知道明明从隋境掳了一万人,却最终都吃光、死光了,一定是要怪罪到磬安王头上的。到时候大王一怒,大将军也不好过。”
支牙斯愣了愣,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那好,今天你就不是剥皮挨千刀的狗杂碎。只不过,又不叫吃,那这些人怎么办?天桥已经被冻断了,南边的喜善也死了,大王只叫我先守在这里——那我就在这里等上几个月么?”
那罗刹道:“大将军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东西南北四个窖里的人太多,而且昨天和今天那些人似乎慢慢又有了精神,看着又不安分了。我想,该将那些人里懂得技艺和术法的选出来,只留千余便可,剩下的都制成肉食。”
“咱们已在此困顿一个多月,那些灵兽也要不安分了。我昨天去西边看,见他们营中的那位安乐大王似乎也很不高兴,说想要往东去、自无量城那边入隋境为喜善大王报仇。所以我们制成了肉食,也可以送去西营一些。除去那位安乐大王外,三阶、二阶的灵兽一共也不过千余,足够他们分食的。”
听他说了这一堆,支牙斯忍不住抬手抓住自己一双粗壮的黑角,将脑袋晃了一晃道:“你不要再说些稀奇古怪的话。我制成的肉食,为什么要送去给他们?他们想要肉食,早该来拿。既然不来拿,就是不敢拿。既然不敢拿,怎么又会像你说的不高兴?磬安大王所拥有的的人奴比我还多,每月还可以吃一个人修,我既然不是他的对手,我又不高兴了么?”
那罗刹叹了口气,道:“你忘记我曾对你说过么?灵兽修成了妖灵,与人的性情是更像些的,大将军可以试试将他们当成人。”
支牙斯道:“呸!想了就觉得恶心!”
他们说话时所在这营帐的大小相当于一间大殿。六国军队之中所谓的“营帐”,是以木为梁,以熟牛皮覆上帆布、油毡而成。而罗刹的营帐却是以铁为梁柱撑起铁板,再在外面覆上厚重的兽皮,如同一间屋子一般。
但因为支牙斯说话时声音极大,因此即便站在这营帐之外、隔了一层铁板和数层毛皮以及厚重的雪,也仍能听得清楚。
——李伯辰此时便装作无所事事,盘膝靠坐着营帐外墙,一边远眺一边倾听。
他以神念对徐城说道:“这支牙斯听起来并不了解妖灵。怎么回事?”
徐城道:“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吧?好比羽人从前的王族白氏就在你们隋国,彻北公身边姓百的羽人其实就是由白姓改来的,这你知道吗?”
李伯辰道:“我知道。”
徐城道:“那是因为你就在无量城。可你知道蛟人之间如果想要传宗接代,那他们……内什么的时候,就必须都双双化蛟才行么?”
李伯辰道:“我也知道啊。”
徐城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你知道这种下流事有什么可炫耀的。”
又道:“反正,剑神得道之前还没有什么魔国的说法。那时候罗刹、须弥都和人住在一起,北边也不像现在这么冷,据说那时候鱼国和姜国往南也还不是海。”
“但那时候妖兽就已经在北原上了,再往后有了幽冥分出六国和魔国,罗刹、须弥才被赶到北边去了。他们去了那儿是先把妖兽杀到更往北的地方的——就是说至少七千年前,他们还是仇敌的。再往后北边变冷,妖兽总得吃东西吧,那就得靠须弥。可是须弥也怕冷吧,那就得靠罗刹烧山取暖——所以后来罗刹才是魔国的王族嘛。但实际上,要说妖灵、须弥、罗刹这三者,最蠢的就是罗刹了。”
李伯辰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些我也是知道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即便如今,妖兽和罗刹也不是混居的。这个支牙斯最近是头一次见着妖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