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舅看他相貌堂堂,衣着不俗,又温文有礼,就问李知远:“这是你同窗?”
李知远含糊道:“是,俱是先生的学生。这是赵世兄,这是杨世兄。”
杨世兄还罢了,赵世兄生得俊秀无比,又气质高贵,虽然不大说话,表妹们却觉得他比杨世兄还讨人喜欢。他两个走了,陈大舅比表妹们还性急,忙忙的问外甥他两个同窗可曾婚配。
李知远回答不曾。陈大舅又问人家家世,听说是东京人氏,家里很有钱,打喧着翰林念书的,比得了宝贝还欢喜。表妹们俱都听见,大家面上都淡淡的,其实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有三个呢,不论嫁哪一个,论长像论家世,都是极好的啊。
赵十二和杨小八两个上了坡,柳氏就笑道:“李家的表妹真不少呀。”
王翰林也笑,道:“看着都比英华安静。”
英华咬着嘴唇抠马鞭柄子。赵十二看她像是不大快活的样子,就道:“咱们走罢,一会子热了路上就不好走了。”
似这般女眷都骑马在富春实是少有。道上行人看见都问:“这是哪家的家眷?”
有认得王翰林的,免不得说:从京城回来的王翰林呀,那个,是他在京里讨的填房。那个,想就是那位没嫁妆的翰林秀。
老翰林听得只言片语,恨不得挥鞭家去把大儿子再抽一顿。柳氏面上无所谓,心里已是拿定主意,回家要替英华大办一份体面嫁妆,摆给耀祖两口儿看。
英华慢慢落到后头,小八性急跑到前头去了。赵十二陪在英华身边,也不说话,英华慢他也慢,英华快他也快。两个人形影不离。因着他们人多,官道上人也不少,马都是快走,不曾小跑。李知远他们的船虽是后发,也追了上来。
李知远立在船头,看见英华和赵十二两骑马并行在官道上,心里也酸的紧。偏有一个表妹不甚知趣,走来含羞笑问:“表兄,岸上那是赵公子?”
“嗯。”李知远又让开两步,让另一个表妹出来看风景。这一个出来看见赵十二魂灵儿都飞出天外,半日也不言语儿。
前一个就使袖子掩着嘴,笑道:“淑惠,要不要把你和那位骑马的秀换一换?”
陈淑惠笑道:“那位骑马的秀好生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是不是翰林秀?”
敲赵十二也看见李知远站在船头,又见他被两位表妹夹在中间,不觉一笑,指与英华看。
那两位表妹看赵十二对她们笑,俱都捂住了脸,羞答答回了船舱。英华回头再看,只得李知远一人站在船头微笑,她摇摇鞭子跑前头去了。赵十二再看李知远一眼,两个对视而笑。在赵十二,是高兴李知远被表妹缠住了。在李知远,是快活两位表妹看中了赵十二。
王翰林今日出游,原是要买一块地,所以全家都去瞧瞧。柳氏连玉薇都带上了。到得地方再看,五六十亩水田分成了有七八十块,地势又高,用水极为不便。这样的水田算是下等,地主想借涨价的东风脱手,要足六两银一亩。
六两银在江南许多地方都能买得上等水田一亩了,这个价钱买下等地实是不便宜。玉薇出手与地主讲价,偏那地主是好男风的,不把玉薇放在眼里,咬定六两不松口。柳氏看中这块地其实也不是为了那几十亩水田,还不下来也还罢了,就要田地中间的几座小山做添头。
那地主只要添二百两银,就肯将这个小庄全都出手。柳氏便与他写了契书,把银子交割,命玉薇速去县里改档子。王翰林不解,因问柳氏:“虽然咱们家是官户,可以减得一半赋税,这种下等田地一年的出息极少,实是不划算呢。”
柳氏笑道:“种粮食是不划算,种别的呢?我只将这些水田都改成菜地,把那边的草坡上杂树都砍去,种上果树竹子,再养上两圈羊。这边离着河又不甚远,咱们家吃用不完的,水路送到京城去卖甚是便宜,怎么也比种粮食赚呢。”
便有一个从别庄调来的庄头,指与翰林老爷看:此处可以如何改,可以种何物。此处可以不必改,滔滔不绝说了小半个时辰,总而言之,六两一亩地是贵了,但添上那几个山头,就极是划算,只要经营的好,除去吃用,三年就能把本钱收回来。
这个小庄买下也要八百两,三年收本钱,一年极少也要赚近三百两。王翰林听完这篇帐吓了一跳,道:“种地也能这样赚钱。”
柳氏笑道:“若是不赚钱,就凭大相国寺那一百来亩菜地,怎么就大家都抢着要租呢?”
老翰林听得妻子这话,想到大儿子掌管他母亲财产十几年,居然还能亏钱,越发恨铁不成钢。老人家闷闷的,回家把大儿子喊来骂了一个多时辰。柳氏一见丈夫把大儿子喊到书房里去,就借着去县里改档子的由头,把玉薇等几个管事的都带走了,又叫英华和杨小八他们出去逛逛再回来。
英华只得带着梨蕊和杏仁两个,又是两个老管家,出来镇口,到杨小八他们常踢球的所在去耍。
杨小八他们一连在镇口踢了十几日球,歇息时还要讲讲文,王家还有茶水送出来润喉。引得县城里的活泼少年都跑来踢球。英华到时,就见镇口的大块草地被划成了几大块,每块都有两只球队在抢球耍子。树荫底下还有好些看客,颇有几位秀带着使女,远远在浓荫底下挥扇说笑。
最显眼的却是球场东边一棵大树下,摆着几条长板凳并一张方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