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沈清莹不是不清楚沈文柔的身体有多弱,从她便知道沈文柔是个沈家上下都留不住的人,是个注定要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因此,她待沈文柔总是极尽温柔,只要是沈文柔想要的,她都会给沈文柔弄来。她以为她能护着沈文柔一辈子,却不知这个世上没有谁能护着谁一辈子,更不曾想过她会先沈文柔一步离开人世,可她又回来了,而一个轮回后,沈文柔还活着,这难道不是神迹吗?既是神迹,为何在她回来,还找到了太女殿下后,就要她失去沈文柔?
上苍都容了沈文柔这么多年,为何不肯再多容一些时日,为什么要带走沈文柔?沈清莹也是对生死有过痛彻心扉的感悟的,也明白沈文柔注定不能长寿,但真到了这一,真到了离别的时刻,她还是无法接受,上一次,是她先沈文柔一步离开,所以道为了公平,这一次便要沈文柔先她一步离开吗?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沈清莹心绪纷乱,理智崩溃,根本就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倒是沈文柔始终目光柔柔的看着沈清莹,伸手摸着她的脸,“真好,你还活着,既然活着,那就好好活着,把没做的事做了,把想要做的事安排上,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因为你是我生命的另一半,你活得越好,便是我也在活着。所以,不要难过,我只是要摆脱这副病蔫蔫的身体了,不得某一你在街上看到一个虎头虎脑的胖墩,就是我的转世,若是如此,你会为我高心吧?”
沈清莹不出话来,她以为她回来的时候,沈文柔还活着便是上的恩赐,既有这般恩赐,上便不会轻易收回,却没想到她还是大意了,还是留不住沈文柔。沈文柔替沈清莹擦掉眼角的泪珠,目光变得恍惚起来,声音也越发低沉,“元立三年,你们打了胜仗,班师回朝路过江东的时候,我跑出来送过你们一程,那时候多热闹啊,街道上全是人,他们都不认识你们,却为了你们的到来欢喜失控。”
“……”沈清莹不出声了,死死的抑制着想要落泪的冲动,不忍惊扰了沈文柔的回忆,沈文柔完全陷入了回忆中,眉眼欢喜,嘴角含笑,“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见不得人,吹不得风,可我就是想看看,就是想看看你们骑着高头大马的样子。他们都拗不过我,便如了我的愿,让我也能和那些百姓一般,送你们一程,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了,因为站在人群里的我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是活人。”
“我就这么远远的看着,看着你穿着玄色铠甲,大红披风随风飘扬,额前系了一条红绳嵌猫眼石带,眉如远山,眸如星月,骑着高头骏马在百姓的欢呼声中意气风发,是那么的傲气盎然,是那么的潇洒肆意,是我最想要活成的样子。”
“雅筠穿着银色铠甲,白如雪的披风高高扬起,一如她的个性,张扬骄傲却无跋扈之气。雅冼穿着墨蓝铠甲,黑如鸦羽的披风低垂着,哪怕她已受尽沙场洗礼,却还是和当年一样,内向羞涩,也不知这般性子的她在战场上会是什么样,我,我呀,多想我能像你们一样,骑着马在草原上奔驰,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你们都以为我没见过陛下,但其实我见过的,早在沈家向她投诚前,早在你和她不打不相识前,我就见过陛下了。那个时候,陛下一身红衣,如火一般耀眼,站在人群里,便是万众瞩目的骄阳,我藏在人群里偷偷看着她,我想世上不会再有像她那般好看的人了,那般好看的人就该是肆意的,张扬的。后来我知道了她的身份,你又追随在了她的身边,我便以为这是上许我用另一种方式追随她,可我知道,我这样的身子什么都做不了,自始至终,我都只能远远的看着……”
沈文柔的声音越来越轻,沈清莹的心也越来越疼,却对此无能为力,只得抱紧沈文柔。有些时候,沈清莹真恨这被称为是神迹的双生感应,若非灵魂相契,若非心意相通,她也就不会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沈文柔的油尽灯枯,更无法骗自己沈文柔还有救。正是因为她什么都明白,才不敢在这个时候离开沈文柔去找什么大夫,无用之事,何必强求,又为何在最后时刻离开至亲身边,独留对方一人?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沈文柔的眼睛慢慢闭上了,一滴泪滑过面庞,落在了裙摆上,也带走了她最后的声音。彻底陷入黑暗的时候,沈文柔是笑着的,她是死了,可沈清莹还活着,沈清莹活着,便是沈文柔和沈文英依然活着。
“阿姐……”沈清莹抱紧了沈文柔,不肯松开手,终究还是留不住她的姐姐。
听着沈清莹的哭声,守在西院外的人跪下了,哭声一片,连暗牢都听到了西院闹出的动静,不免有些疑惑,这又是怎么了?沈从易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默默的侧过了脸,脸上是他始终不变的冷漠。沈从难病了,昏迷不醒的,自然不知外界的事,然而他却陷入了一个梦境,那是一切还未发生变化时沈家最好的模样。
整整一一夜后,沈清莹松开了沈文柔,狠狠的搓了把脸,吩咐府里的管事处理好沈文柔的后事,白布该挂就挂,喜庆之物该撤便撤,再派人去和沈家交好的几大世家府上知会一声,就沈家有长辈去世,家主悲痛万分,要闭门三月,不与外界接触,还请他们多担待。吩咐完这些,沈清莹抱着沈文柔回屋,亲自替她擦洗身体,换上寿衣,整理好沈文柔的遗容,沈清莹坐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