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外透进的亮光,在书房内部形成一道道倾斜的乳白色扩散光晕。从背光面望去,能够清晰看到无数细幸尘飘浮在空中,如同精灵一样默默悬浮、游荡。任何轻微的动作,都会打乱这种静逸无声的安眠。挥手、说话、人类最基本的肢体动作,对于它们来说都是相当于火山爆发或者海啸之类的强烈震动。没有抗议,也没有群情激涌的疯狂,覆灭与死亡对于它们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太大的灾难。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均是如此,当习惯于苦难与困境的同时,偶尔品尝到安逸享受,立刻就能让人产生出天堂和地狱之间的本质差别。
“你们应该明白为什么会被叫到这里。适应新的环境,消除彼此之间的敌意,甚至对于你我状态的认识、评估、熟悉所有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如果你们觉得仍然没有消除内心深处的隔阂,我还可以继续再等下去。”
罗兰穿着一套手工精致的深黑色制服,衣料质地非常细腻,精巧的裁剪工艺完美衬托出女性特有的飒爽英姿。她静静地坐在办公桌背后的椅子上,面前摆着一只精美的蓝釉细瓷茶具,杯子里盛着香气浓郁的淡绿色茶汤,袅袅上升的白色蒸汽在杯口缭绕盘桓,如同传说中的密境,神秘,却无法真实触摸。
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李客李城相互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里,都看到怀疑、释然、担忧,以及隐隐的犹豫成份。
伸出手,从桌上的茶盘里拿起两个杯子,神情认真地朝里面注满茶水。完成这一整套动作的时候,罗兰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从杯底渐渐上升的旋涡,还有那一朵在茶水中央旋转、晃动的白色泡沫。
“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个人”
这句话,早在攻陷血石城,以及身在地下城市苏卡卡巴拉契亚的时候,罗兰就对两个人一再重申。
他们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罗兰能够理解那种在高压状态下产生的慌乱和恐惧。任何一点点看似平常无奇的理由,都可能成为无孔不入政治监管机构虐杀、迫害、罗织罪名的借口。连坐、全族灭杀,甚至就连彼此认识的朋友也无法幸免。罪名荒唐可笑反革命、危急国家安全、诽谤伟大领袖、放毒、妄图成为帝国主义资本家的走狗所有这一切的最终结果,就是在公开宣判,甚至严刑铐打之后,“自绝于国家和人民”。
近一年的时间,罗兰都没有与李客李城联系,也没有接见过任何一名来自红色共和军的叛逃者。他们需要适应新的环境,需要在安静与宁定之中,渐渐平复潜意识当中因为死亡产生的恐惧心理。当然,最重要的,是让他们明白华夏帝国与红色共和军在本质上的区别。用事实证明自己与那个人虽然外貌酷似,却是两个从大脑思维到*形态截然不同的存在。
沉默了几分钟,李嘉俊首先端起摆在桌面上的茶杯,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