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自以为是神算子再世,把自己从头到脚佩服了一遍。
他就知道,崔湜这个老小子肯定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那号人。
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朋友同党他是能卖几个是几个,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老命,绝对不会心软。
却又说道:“崔湜是什么时候把纸条给你的?”
“就在他躲去太平公主府上之前,他就给了小的这个东西,老实说,这纸条上写的是什么,小的从来没有打开看过。”
“那个时候天还没有黑,我就去临街转悠了一圈,正是在那里崔湜把这个纸条交给我的。”
李俊一时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得意洋洋,根本没有注意到王泽脸上浮夸的表情,闪烁的眼神,他一边编故事,一边搔搔鼻子,多年办案,让卢静章对犯人的心理活动也有些了解。
王泽的样子,明显就是在撒谎。
可他明明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的很清楚了,一环扣一环的,哪里都说得清楚啊。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他抚着下巴,仔细观察着王泽的表情变化。
看着他夸夸其谈,看着他口若悬河,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你说你没有看过纸条的内容,可那石块总是你塞到纸条里的吧,你不看内容怎么可能。”
王泽信口胡诌的能力超群,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少卿多虑了,小的就是看也看不懂,小的不识字啊,那纸条上的字迹,就是放在小的眼前也和蝌蚪没有区别。”
为了增强可信性,他还特地挠了挠脑袋,表现的爽朗憨厚。
这倒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卢静章刚刚有些相信他,可转念一想,这个小子忒的狡猾!
不识字?
怎么可能!
他在太平公主府上可是做仓曹的,公主府里的各项收支,他都要过目,他要清点货物,又要算账,他怎么可能不识字。
卢静章故意不戳穿他,只不过,王泽再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了。
这个小子肯定还瞒着事呢。
指使他的不一定是崔湜。
那会是谁?
太平公主?
不会的,公主不会愿意陈醒被捕,更何况,陈醒一个小人物,犯不着让公主烦心。
真正想让陈醒死的,只有担心被他出卖的同伙崔氏兄弟。
可崔氏兄弟已经另派了杀手去兴艺坊灭口了,怎么会在同一时刻又通知大理寺的人。
还是说不通。
这件事看起来微小,可牵扯的事情还多着哩。
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的纠葛在一起,这小子究竟是谁的人,可不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
卢静章盯着纸条上的字迹,若有所思。
可看李俊狂点头的样子,看来已经完全听信了这个小子说的话。
为了不让王泽继续蛊惑人心,卢静章干脆把他遣出去了。
当然,像这样的危险人物,让他独处是不可能的,早就由内卫看管起来了。
李俊对卢静章的做法大为不解,房门一关,他就争着说道:“静章,没想到崔湜这老小子,心眼还挺多的,到处安插眼线。”
刚才一通嘚吧,让他口干舌燥的,他猛灌了一盏茶,卢静章想了一下措辞,最后说道:“臣觉得,王泽说的不是实话。”
“不是实话?”李俊一听,脸就黑了。
“哪一句不是实话?”他反问道。
“至少,王泽应该是识字的,太子殿下别忘了,他在公主府上是做仓曹的,免不了要记录收支,怎么可能不认字。”
“嘶……”
“对啊!”李俊一拍桌子:“差点被这小子蒙骗过去!”
“走,我们去监狱走一遭!”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起身,卢静章也赶忙跟上,渐渐明白了太子的用意。
唐朝监狱设置分为中央和地方两个层级。
中央的监狱,有御史台狱和大理寺狱。
御史台终究还是个管监察的单位,就算设立监狱也往往都是临时的,不常用。
真正属于中央层级的监狱,只有大理寺狱。
崔氏兄弟现在就在大理寺狱内关押着,李俊是个体面人,未对他们动刑。
他也不稀罕,反正都是要去流放的人了,把他们打的半死也没什么意思。
就这个冰天雪地的季节,长途跋涉去黔州,说不定还没到地方,就自动减员了。
他在意的,只是王泽的证词。
经过卢静章的提示,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王泽这厮一定没说实话。
二人边走边聊,卢静章说道:“太子殿下,我们要不要对王泽动刑?”
李俊脚下一哆嗦:“动刑?”
“你是指大刑伺候?”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是的,这也是大理寺审讯惯用的手段。”卢静章照实说了。
太子的表情让他心中一沉,怎么,难道我的建议错了?
太子殿下并不着急获得口供。
“静章啊,能不用刑就不用刑,王泽到底是谁的人,去问问崔湜就都明白了。”
“是,殿下教育的是。”卢静章连连点头,唯恐不真心。
李俊也松了一口气,好家伙,看着挺阳光的青年,没想到,这么狠啊!
二人说着,就已经来到了监狱外围的铁栅栏处。
这还是李俊第一次光顾大理寺监狱,这里与他之前的想像甚为不同。
监狱附近并没有萧瑟肃穆的气氛,相反,倒是很平静,平淡,就好像这里面关押的并不是朝廷亲犯,而是偷鸡摸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