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说完话刚抬起头,忽然见晾晒书卷的木架后面有一个人影儿一闪而过,康熙大喝一声:“谁在那鬼鬼祟祟的,还不出来!”
月牙和怀袖也是一惊,两名侍卫正要赶过去看时,只见架子后面转出来一个人,众人看了都略有些惊讶。
“六叔,怎么是你?你躲在架子后面,鬼鬼祟祟干什么呢?”月牙忍不住问。
“我……呵,没什么,我看见这一院子的书稀罕,就过来翻翻,原本想看眼热闹就走,却没想被你们瞧见了,嘿嘿,没啥没啥!”
说话间,将手背在身后若无其事地干笑了两声。
怀袖瞧着常宁不住地斗着眼睛上面那对八字眉,忍不住掩口而笑。
康熙笑着轻斥:“看就看便罢了,偷偷摸摸地做什么?”
怀袖心里已猜出几分缘故,含笑为常宁开解道:“恭亲王向来性情诙谐随性,行径总是与旁人不同。”
常宁便扮了个鬼脸,引得众人一乐,也就不再计较他了。
康熙觉得口中一阵干渴,想要茶时,只觉得胸口憋闷,嗓子翻出一股子腥气,猛地咳嗽起来,连咳不止,脸瞬间涨的通红。
月牙,常宁,怀袖等人见康熙如此,纷纷过来抚背递茶,顿时忙作一团。
李德全赶着说道:“万岁爷定是在日头下站的久,这些时候夜里本就睡不了几个时辰,身体困乏,怕又到了该服药的时候了。”
康熙略平稳住气息,摆了摆手道:“不碍事儿的,这就回去吧。”
“我陪皇叔父回去!”月牙挽住康熙的手臂不肯放开,脸上映着浓浓的担忧。
康熙摆手道:“你就别跟着去了,你才病好了,不易行走过多。”另一只手臂挽扶着常宁说道:“朕身边有你六叔呢,不碍事儿。”
说罢,众人围拢着由常宁搀扶的康熙缓行而去。
月牙站在院落中望着消失在小径深处的身影,口中喃喃道:“皇叔父实在太辛苦,操劳国事,没日没夜,身边连个可心的伺候的人也没有,哎!”
说罢,侧眼望向怀袖,只见怀袖正垂目沉思,月牙走到怀袖身旁低声问:“师父想什么呢?”
怀袖抬脸看向月牙,眉心深锁问道:“我与那位内务府的高公公往日并无结过怨恨,为什么他要如此刁难于我?”
月牙想了想,一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这高万海的一个内侄女去年听说进索额图府做了侍妾。我记得当时在老祖宗的慈宁宫见过那女孩子,比你我大不了多少,老祖宗还送了她一串玉珠链子做礼物呢。”
怀袖闻听此言,轻轻点头,如此一来这整件事就能想明白了,原来又是与兰贵人有关。
月牙见怀袖仍闷闷不悦,便拿话宽慰:“师父甭想那么多,凭他是谁的亲信,只要有皇上对你好,旁人谁敢发一声粗气儿对你呢!”
怀袖听见这些话依旧只是浅浅一笑,然而,刚才那一件事却恰恰证实了这个道理,怀袖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月牙知道怀袖的心思缜密,遇事想得多些,见她只顾闷头垂脸地想,怕她闷出病来,说道:“今日把午膳安在我房里去吧,咱俩一块儿用,热闹些。”
怀袖摇头推拒:“今日折腾了这一气,公主该回去好好休息,这些书,我回去也得整理归置,丫头们做不来这个。”
说罢用手握了握月牙的手,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没事儿,我不多想。”
月牙见怀袖如此说,也只得依了她,看着怀袖走向观雨楼的清瘦削肩和单薄背影,月牙忍不住微微叹息:当真不多想吗?若不多想,何至于如此?
这些日子,屋梁上越发热闹起来,那窝燕子今年孵出的三只小燕儿全部已羽翼丰满,成天蹲在巣边儿上跃跃欲试。
前些日子一只胆子大的试翅膀掉下来过一次,怀袖叫福全蹬着梯子放了回去,没过几天,竟全出了窝,整日站在巣旁边翘首企盼大燕子的身影,看来距它们一家南迁的日子不远了。
怀袖趴在软踏上,眯眼瞧着兽脚铜炉中的青烟,飘出来,散在空气里,渐渐缭绕了整个房间,隔了雨过天青纱幔射在地板上的光影里,灌满了青蓝色的薄云,夹裹着星星点点的尘埃颗粒徐徐滚动着。
“含墨不滴,婉转可意,尖若芒针,果然是宝贝!”苏麻喇姑写了一些字,后将手中的笔细细端详。
墨玉雕刻的笔身夏天握着清凉消汗,不至出汗手滑,冬天握着绵暖温润,使指尖温暖消寒,细密的紫兔毛更可谓万里挑一。
苏麻喇姑曾听说过宣城每年进贡做御笔用的紫兔毛仅二两,珍稀可抵千金,如她手中今这只做工如此精湛的龙须贡笔,怕是万金难得。
苏麻喇姑平生对珠宝玉器,华服首饰皆不上心,但爱阅书习字的她对眼前这只笔却真有几分爱不释手,随口感叹:“月牙侍弄笔墨少,不认得这东西也是常理,那些珊瑚珠串子能值什么钱?万岁爷将这个赏你,才是真真儿的大方!”
说这一番话时候,苏麻喇姑抬眼看着仍旧趴在榻上低眉蔫眼的怀袖,忍不住调笑道:“我瞅着这次,万岁爷算是下对了正经方子,前儿斗茶宴上赏赐的那对珍贵的桃花玉镯子,我就从没见你戴过,还有早先的那只玉如意,自从赏赐给你,就再不见了踪迹,那可是曾经万岁爷龙书案上的珍爱物件,我先前总看见万岁爷拿在手里摆弄,听说胤礽见了喜欢,还开口要过一回,皇上都没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