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皇上跟前,怀袖一定谨言慎行,处处留心。不辜负老祖宗的教诲与期望。”怀袖垂目应道
孝庄点头说:“时候不早了,既然皇上那边现在你伺候着,我也不留你多坐了,以后回到宫中,日子还长着呢。”
怀袖便起身告辞,孝庄望着站立在面前婷婷清影,如临水照花一般柔美含情,语气温和道:“丫头,这些日子,你跟着我,我很是喜欢,如今一时说无法与我一同回去,我竟生出些不舍来,也没旁的给你,老祖宗只留一句话给你。”
怀袖抬起头,晶莹的眸子望进孝庄深沉如潭的双目之中,摒神静气听着孝庄的话。
孝庄说道:“你只要记住:如果在心里有春天,那么夏天是较温暖的春天,秋天是较为清爽的春天,冬天便是较为凉快的春天,日日好日,季季如春。你,去吧……”
怀袖躬身请辞退了出去。孝庄搁着窗棂望着回廊中,渐渐走远的怀袖的背影,不禁幽然叹息道:“难为这丫头了……”
苏麻喇姑提了茶壶走过来给孝庄添了新茶,说道:“兴许是听说了疆北的战事,忧心她阿玛,以这丫头的性子,断不能安心与我们回京的。”
孝庄点了点头,说:“这便是佛家的因缘际遇,入宫时候,她府上稍书信给我,原本就是不想她到皇上身边,这才来了咱们宫里,这些时日,我冷眼瞧着这丫头,是极平静本分的,想来,家里的意思也是她自己的意思,殊不知饶了这大个圈子,终究还是到了皇上的身边。”
苏麻喇姑轻笑道:“我听着老祖宗这话里话外竟是舍不得她去的意思。”
孝庄笑着摇了摇头说:“还是你最知道我,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这丫头,总觉着……少了些什么。”
苏麻喇姑道:“少了个人,空落落的。”
孝庄笑道:“她去皇上身边原是好事,我竟然如此,真是越老越没出息了!”说罢,从炕上下来,苏麻喇姑替孝庄趿上鞋,挽扶着向佛堂去了。
怀袖一路上往回走,心中反复掂量着刚才孝庄说与她的那句话:如果在心里有春天,那么夏天是较温暖的春天,秋天是较为清爽的春天,冬天便是较为凉快的春天,日日好日,季季如春。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便是寒霜冬日,所以目之所及,皆是枯萎凋零的萧条气象,然而,春秋冬夏,始一反焉,外界的四季终不会因一己之念而全然颠倒,昼夜轮回,四季轮回,月月轮回,时时轮回,此刻一时无法开解之事,这样一想,不过如万千气象中的一缕薄尘,风轻轻一吹,便散了。
怀袖心中不禁感动的几欲滚下泪来,明白了孝庄太皇太后的一番良苦用心,胸中豁然开阔,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首诗,口中不自觉地漫吟出来:“终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归来偶遇梅花下,春在枝头已十分。”
怀袖走回清宁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约莫此刻康熙已经醒了午觉,怀袖原本想回去滴雨轩取些东西来,略估算了时间,已来不及便径自向秋水阁去了。
才走至秋水阁的汉白玉曲栏处,便瞧见李德全端着托盘,里面放着釉彩的勾龙茶盏,搁着门缝向内探身倾听,怀袖走至近前,轻问:“李公公,万岁爷可起了?”
李德全回头见怀袖回来了,脸上即刻绽出释然笑意,压低声音轻声道:“起了起了,这会子正生气呢。”
怀袖透过手掌宽的门缝向东厢内瞧了一眼,见几个人影儿背对着门,躬身立着,一抹明黄的身影在地上来回地踱步,间或传出来几句应答之声。
怀袖刚回头欲与李德全说话时,忽然听得里面“啪!”地一声,似是奏折类的东西猛烈拍击地面的声音,怀袖赶忙又侧目看过去,只见几份奏折已经摔在金砖上,摊了一地。康熙怒叱了几句话,因为隔着远,并没有听得清楚。
怀袖回过脸问李德全:“公公这是要给皇上送茶进去么?”
李德全点头,面露难色用手指了指里面,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怀袖即刻明白,掀开李德全手里托着的杯盏看了看,茶已微凉。
“李公公,将这茶盏交给我吧,我再去换新茶来,一会儿给皇上送进去。”
“这再好不过了,那就有劳怀姑娘啦。”李德全将手里的茶盏交到怀袖手上,又说:“有姑娘在这里,帮了奴才许多的忙,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怀袖点头道谢后,端着茶盏去了。过不多时,换了新茶来,轻轻推开秋水阁的镂雕木门,见里面仍站了一地的大臣。
怀袖轻声走进去,刚准备跨入东厢房门槛,听见康熙将一打奏章猛地拍在书案上,怒斥:“朕前半个月跟你们要的东西,你们自己掐着指头算,这都什么时候了,即刻回份折子,叫葛礼提着头来见朕!”
话音刚落,抬眼见怀袖端了茶盏走进来,赶忙将面前的奏折合拢起来向旁边一扔,低声喝道:“你们都下去吧!速给葛礼传朕的圣谕。”
“嗻!”几位大臣纷纷施礼,缓缓向后退出门,怀袖让开几步,退至旁侧,只见为首的索额图,并另外两名官员的模样像汉臣,但都是她没见过的。却见最后面走着的是二姐夫马尔汗,怀袖心中揣摩此事定与北疆有关。
马尔汗供职兵部尚书,兵部衙门分管各地驻军的粮草,军队的调动,以及军队官员的任命等军备重事,此时正是战事紧张时候,二姐夫这阵子定然也是夜不能寐地操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