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寒重,后宫诸妃却必须与景泰帝哭灵守孝,有时甚至需要通夜达旦。
停灵厅四面通风,兼之后宫诸人大多身体孱弱,以致于先后都有些感染风寒。
贾宝玉走进元春的房间,元春正在侍女的服侍下进汤药,听到贾宝玉过来忙要起身相迎。
贾宝玉一个健步将之扶住,“姐姐怎么病了也不使人告诉我一声,要不是淑妃娘娘派人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
元春一听,把贾宝玉看了一眼,待坐回榻上之后,对抱琴道:“你们先下去。”
抱琴有些犹豫,因为元春的药还没有喝完。
“给我吧。”
贾宝玉接过抱琴手中的汤药碗,如此抱琴方行礼之后,招呼着另一名宫女下去。
元春见贾宝玉轻轻搅动了一下碗里的羹匙,便舀起一勺朝她递过来,有些许的为难。
只是因为贾宝玉的神色如常,她方仰首接了,然后便忍不住道:“宝玉,你怎么会和淑妃娘娘有来往??”
贾宝玉手上一顿,继续为元春送药,一边笑道:“来往?没有啊,淑妃娘娘乃是后宫嫔妃,怎么会与我有来往。”
“那她为何会派人与你说我病了?”
“呵呵,只是派了个太监过来知会了一声,这有什么?许是淑妃娘娘好心,怕我这个做弟弟的一直忙于公事,连亲姐姐病了都不知道。”
贾宝玉笑了笑,又见元春因为急着说话,嘴角漫出一些汤药汁出来,他便伸手与她擦了。
元春初时还没有意识到,知道贾宝玉左边擦了擦右边,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连忙把头缩回去,一脸惊慌之色。
“怎么了,可是我的手太凉了?”
贾宝玉收回手在自己脸上贴了贴,发觉并没有。
元春越发连脸上也红了一点,瞪了贾宝玉一眼,然后嗔怪道:“宝玉,你不尊重我。”
贾宝玉愣了愣,然后一笑道:“姐姐又调皮了,冤枉我。来,乖,先喝药药……”
“你~~咳咳…唔~”元春一急,鼻腔有些不通的她,立马便有些咳嗽。
如此贾宝玉也有些急了,赶忙附身给她顺背。
元春掏出绣帕擤了擤鼻子,然后身子不由往床里面挪了挪,似乎只想离贾宝玉远一点。
见此,贾宝玉有些委屈,道:“姐姐以前不是那般疼我的,我从小也与姐姐最亲了,怎么如今姐姐与我反而生分了呢?”
一句话说的元春也有些触动,不过随即她就反应过来,有些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我真心疼你,你那日却那般对我!”
说完察觉不妥,赶忙观望了一眼屋里,然后才松口气。
送葬的人员太多,皇后为减冗杂,特意命各宫少带服侍之人,所以她这屋里,就几个服侍的宫女。
元春的这副反应,令贾宝玉心中更生怜意。
元春虽然已经是二十三四的年纪,但是之前一直都是宫女,后来当皇妃了两年皇妃也从未得到过恩宠,其对男女之事,怕是比一般小姑娘强不少多少。
于是他继续装作无辜的样子,正色道:“我怎么了?我也很疼姐姐的啊,想要对姐姐好,而且是一辈子的那种呢……”
听闻此言,元春心中颇为震动,看着贾宝玉那已经褪去幼稚,越发清晰俊逸的面庞,她几近失神。心中有一种叫做欢呼雀跃的声音在迷惑着她的心智。
对于十三四岁便离开父母亲人,独自进宫的她来说,曾多少次渴望有一个知冷知热,真心实意疼她的人?
她其实非常孤独。不单是她,后宫中的女子大多如此。
但是不等她过多遐思,她便立马在心中给自己镇定心神。
就算排除她曾经只是将贾宝玉当做弟弟来看待,她现在已经是先帝的后妃,岂能再想别的?
若是当真一时不慎与宝玉做出苟且之事,自己孤零之身遭千刀万剐之刑便罢,岂能害了宝玉?
宝玉不过是一时分不清亲情与男女之情,所以那日才那般对自己。自己作为姐姐,除了要包容他,还必须保持足够的清醒。
又想要是直接与贾宝玉说,其未必能真心接受,还是待以后再慢慢开导于他才好。
眼下,必须要让他明白淑妃那个女人接近他的真正目的。
“你啊~!”想通了的元春坐出来,伸出食指点了贾宝玉的额头一下,苦口婆心的道:
“你对姐姐的好,姐姐心里都明白,但是你一定要小心淑妃,切不可与她走的太近。
她是四皇子的养母,心里肯定是向着四皇子的,而且四皇子是太孙,而你这个辅政亲王就是四皇子最大的敌人。
你想,淑妃这个时候故意亲近你,岂能有好意?不定她心中怀着什么恶毒的计划,所谓防人之人不可无,你千万要小心才是……”
贾宝玉闻言,点点头:“姐姐说的对,小弟记下了,来,先喝药。”
见贾宝玉如此漫不经心,元春有些恼了,竟一声娇哼:“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的话?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喝你的药。”
呃……
元春一时想不起什么话,竟以不喝药为威胁,然后等她反应过来,自己也臊了。
贾宝玉更是乐不可支,呵呵直笑。直到在元春将要恼羞成怒之前,方郑重的点头道:“好,好好,姐姐的话我记住便是,一定好好防备,好好防备。”
他是四皇子的敌人不假,但是四皇子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
每一个知道他真正血脉的人,都是他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