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话說得冠冕堂皇之至,众妃全都下跪齐声道,太后英明。
太后微笑点头。转头看向英宏,皇帝,你怎么说啊?
英宏的手指轻轻扣击着紫檀木卷条纹的案几,唇边是淡薄幽远的笑,无可无不可的道,太后英明,这件事隨太后做主罢,说着话时,他的目光却是遥遥看向坐在左边第一位的常珍珠身上。眼神暧昧溫和,仿佛有无尽的情意,常珍珠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见他看过来,顿觉脸上一红,神色间却是顾盼自得起来。
这一幕,太后和慧妃自然也看在眼里,慧妃的脸上不覺有了揾怒之色,太后却是神色如常,只是轻咳一声道,那么。哀家做主,去了钱氏常在之位,贬为庶人,入浣衣局做个粗使宫女儿。一世不得出宫。
众妃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錢氏虽然留下命来。却由尊贵的宫妃变成了粗使宮女,并且一生一世不得解脱,能够进宫为妃之人,哪一个在家里不是娇生惯养,这样的惩罚实在是比死还让她难受了。
太后瞄一眼众妃的脸色,又道,更衣沈氏忠孝有加。亦当嘉奖,就让她顶了钱常在的这个位份吧,从今儿起,她就是从六品常在,赐住浅梨殿主屋。
我虽然知道她要找借口进我的位份,却也没有想到她会将我一升四级,由最末的从八品到从六品呵,周围有新进宫的妃嫔们顿时啧啧吃惊,然而这样大的升迁于我,亦并不是第一次了,我俯下身子恭敬的谢了恩,心下并不见多少欢喜,想当年我才进宫时,就已经是正六品贵人了呢。
待我谢了恩站起,太后眉眼一转,突然又似无意的向英宏道,皇帝,哀家只奇怪一件事?
英宏收回正和常珍珠缠绵纠结的目光,转向太后,哦,太后请说。呆场欢血。
太后端起杯子又轻嘬了一口,接过宫女手里的绢帕轻点朱唇,这才慢慢道,那钱彩云才进的宫,据说也并不怎么受皇上的宠爱,来哀家这里请安时,连哀家的跟前儿都没有她站的份儿,按理说,这样的宫妃,她的心思应该全放在怎么夺得皇帝的?心上面,哀家是生是死,乃至先皇后大丧期满之后,宁瑞宫正殿那把凤椅上坐的是谁?里外都和她没有什么相干,哀家只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背后如此嫉恨哀家,一心只愿哀家早死呢?
她这话一出来,殿内顿时一片静寂,有当时在锦元宫的宫妃们,目光刷的就全落在了常珍珠的身上,常珍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时,却又终究没有说出来,只冷了脸将头扭向了门外。
英宏眉头轻轻一拧,太后说的很有道理,嗯,依那钱彩云的身份地位,她实在是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来嫉恨太后和慧妃,他漆黑如夜的眸子似笑不笑的看向太后,太后的意思是,她是受了人指使?
太后却又笑了起来,只听说有指使人背地里使坏害人的,却没有听说过指使人背地里咒人的,哀家倒也不是说这个,哀家只是想着,只怕就有那圣宠优渥之人,仗着皇上的宠爱眼里一时就无法无天,持宠而骄之余就不知天高地厚起来,眼里没有了祖宗和王法,直将哀家和慧妃当成了她眼里的钉子肉中的刺也不是不会?
话说到这里,她的语气陡然变得极严厉,森冷的目光仿佛是刀,狠狠的盯在了常珍珠的身上,饶是常珍珠将头扭向了一边,亦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忽的就站起身来,扭过头时,脸上已有了慌张之色。
众妃再愚钝,听了这么久看了这么久,也知道太后所指的是谁了,顿时齐将呼吸窘住,唯恐出气大些引来太后和皇上的注意力,将这无妄之灾引到自己身上来。
屋子里的气氛霎时冷凝,英宏的脸色青了又白,然而他很快就笑了起来,太后说的是,如今宫里轻狂的宫妃确实不在少数,嗯,慧妃,说话间,他突然将目光落在了慧妃的身上。
慧妃正拧着手里的帕子,心里快意连连,咋一听英宏突然叫她,她一愕之间竟然有些楞,半晌方急急应了声,是。
英宏的脸上已是有了些怒意,朕将中宫令交到你的手上,怎的后宫里竟出了这样的事?你平日里是怎么调教的?
慧妃顿时愣了,她正看着常珍珠的脸色心里快活,却万没有想到英宏不单没有顺着太后的话追下去,却对着她发起难来,眼见英宏的脸色越来越沉,她又是委屈又是羞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羞愤万分的,皇上……
英宏却一甩袖子,太后凤体违和,满宫为之祝祷,钱彩云竟然在背后口出秽言,诅咒太后,太后说的有理,凭她自己不敢也不必这样做,背后不知道是受了谁的蛊惑挑唆,你执掌中宫令,宫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你难辞其咎。
慧妃羞愤之下,一时竟不肯去看太后的眼色,她一指常珍珠,回禀皇上,那钱彩云在锦元宫里受臣妾处置时,曾经提出要见婕妤妹妹,更叫过要婕妤妹妹救命,很明显她是受了常婕妤的挑唆,臣妾想着此事事关常婕妤,太过重大,不敢轻妄了,想着等臣妾查明以后就回禀皇上,再由皇上来裁夺此事,臣妾未及时回皇上,臣妾确实有罪,请皇上责罚。
说到请皇上责罚这句时,她分明是带了赌气的,语气强硬刚烈,英宏的脸色冷如冬月寒冰,抬眼看向常珍珠,语气却陡然轻柔,爱妃,慧妃说的对么?
他对慧妃语气冷冽,对常珍珠却温柔和气,如此大的悬殊不但殿内众妃心里突突直跳,看向常珍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