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話时,她的脸上满是落寞孤寂,我忽然心里就不忍起来。轻轻摸着她的肩膀,我轻声唤,主子。
她却又笑着转过脸来,向我道,沈妹妹,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儿?
啊,她一忽儿一变的,让我有些愣。
就见她垂下头去,默然道。等妹妹哪天再荣登高位時,能不能求皇上……放我出宫去。
什么?她这番话仿佛晴天霹雳,真的惊到了我,我大瞪着眼睛看着她,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说真的。
出宫,这怎么可能?
她垂头只盯着手指上的銀片镶珍珠的护甲看,我在皇上的心里,左右只是个摆设,还白嚼吃了宫里的米粮,到时你们就说我死了,将我随便用什么辦法往宫外一送,我是死是活,也就都和你们无关的了。
我被她这样惊世骇俗的念头驚得目瞪口呆,看着她的脸。我在脑子里急速的转动着。努力的猜测着她话里的真假,若她真有这个念头,我和她算不得很熟,她为什么單要来找我说这些?
还是,她在给我下套儿?
在这样风声鹤唳风紧雨急千钧一发的时候,我怎能不草木皆兵!
她却不容我逃避,定定的逼视着我,怎么?沈妹妹不愿意帮忙?
我终于冷静下来,也定了心神向她淡然而笑道,嫔妾只是想不明白。主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世间多少女子都想着要进宫为妃。享尽荣华富贵,主子却要出去,是和嫔妾说耍的罢?
哈哈哈……,端嫔尖声的笑了起来,笑声张扬又带了讥讽,裁雪被她笑得有点儿毛,直往我身后靠。
就见端嫔指着我道,这样的话若是换了人说,我再也不笑的,只是却从妹妹的嘴里说出来,让我不能不笑,宫外的女子们,眼里只有富贵荣华,哪里会知道后宫其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是妹妹你能不知道吗?我如今就想着,我要出去,我要在外面大口的、自由自在的呼吸,我要过想说就说,想唱就唱的日子,我再不要在这个地方拘着,没有人怜,没有人保护,有的只是一拨又一拨的暗箭,我心惊胆战的生活着,就怕哪一天我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别人刀俎上的肉。沈妹妹,我可比不得你,你再怎么苦,在这宫里还有个儿子能指望,皇上眼见着又对你重新起了心,我有什么呢?妹妹你说,你说呀?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就有点儿信她的话了,她脸上的凄楚分明就是当年陈清莲临去前的模样儿!呆台私亡。
想到清莲,我的心里顿时一颤,这么多年以来,清莲一点儿音信也没有,也不知是死还是活的了?
这样想时,我心内不觉一阵神伤,然而看向端嫔时,我却是浅浅的笑,只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不再自称嫔妾,只说我,在这一瞬间,我恢复了我本来的面目面对她!
端嫔似极满意我的改变,她笑着向我道,我不会让你白帮我的。
我只挑一挑眉,就那么看着她的眼睛,她翘指轻轻一掸绣着芙蓉花叶的袖口,似漫不经心的道,有些事,越是当局者越是迷惘,倒不如在边上看的人清楚明白,沈凝霜,你既然命中注定了要在宫里挣扎一辈子,就少不得要咬牙冒死站到那人尖儿上去,那么,前路坎坷艰难中,你少不得要有人帮你清扫路障,而这一点,我能帮上忙。
她的言语淡淡,可是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心中不禁又惊又喜,只是我哪能让她看出来,你既有如此能耐,又为什么不直接就帮你自己呢,你自己也说过,这么多年以来,你都只是个嫔位,你要出宫,想来也只是因为没有皇宠罢。
她指着我,细细低低的笑了起来,往日看你都是个聪明人,你这会子的话,若不是糊涂,就是故意来刺我了,说到这儿,她容色一冷,猛的将身子凑到我面前,咬牙道,常言道,要成大事必须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缺一不可,我纵然知道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我给谁说去?我说给谁我不是一个死?我也想用手段和人争个上下高低,可是我纵然用尽了手段杀尽了人,谁又肯来看我一眼?谁又肯来成全我?你说,你说?
她的话咄咄逼人,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就有点儿发憷,一下子连退了几步,她紧跟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子,若你肯帮我,那就不同了,你是皇太子的生母,皇上对你又多少有些情意,你有这样的本钱在手,不管皇上肯不肯,他都要成全你,所以,我们两个联手,你得了你想要的,我也得了我想要的,这样,岂不是是皆大欢喜如愿以偿?
你就有把握确定能皆大欢喜如愿以偿?你就确定你不会压错了宝?我盯着她欢喜兴奋得光芒直闪的眼,冷冷的泼着冷水。
她脸上的笑收了一收,随即就一咬牙,似在发狠般的,若果然如此,那就真的是我命该如此了。
许久,我终于向她绽开了笑意,伸手握住她的手,我定然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携了她的手,我们并肩站在亭阁上,头顶上的阳光更烈了些,远处,雁心湖畔的丝柳已有柳絮飘起,风一吹,如雪般的飞。
当天,端嫔和我在亭阁里直留到正午,这一上午,我大有收获,到分开时,我的心情已是大好了。
回到浅梨殿,喜珠儿见我笑吟吟的,忙向裁雪悄声问,主子今儿怎么这样高兴?有什么喜事儿么?
她的声音虽然小,却还是被我听见了,我笑着向她招手,等她到了跟前时,我却陡然的将脸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