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凌启一怔,两家素来没有来往,加上上次那场官司,彼此间已结下怨恨。虽然丁鹏飞宴请自己,还送了份厚礼,但对方明摆不怀好意。这次来看哥哥的,不知有什么目的。
他眉头一皱,随即说:“我哥哥伤情还好,有劳两位挂念了。”
丁鹏飞此行的确另有目的。
那次给林凌启送礼后,他立马赶到苏州府未来岳父尚维持那里,痛述林凌启的罪状。言其仗势欺人,不但不还自己家的钱,反而欺榨自己一百两纹银,还将自己佩戴的祖传玉佩夺了过去。自己身为读书人、举人,还要遭到这般凌辱欺压,换平常百姓,哪还不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吗?
尚维持乃嘉靖十九年庚子科河南乡试解元,嘉靖二十年辛丑科三甲进士。曾任监察御史,现任苏州府知府。他为人正直,嫉恶如仇,闻言后大怒。
他对朝廷派到各地的锦衣卫的陋行早有耳闻,也曾上奏过一二,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天长日久,他也有些懈怠了。
可是,现在锦衣卫竟然欺负到自己未来贤婿身上,这种欺压读书人的行为,简直是对文化的践踏,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当着丁鹏飞的面,挥毫写下一篇奏章,告锦衣卫林凌启横行霸道、敲诈勒索,无恶不作。这奏章很快就会通过驿站,传到通政司。再由通政司递入内阁,而内阁坐阵的恰恰是尚维持的座师严嵩。
在历史上,严嵩的党羽很多,为恶者也不少。但其中不乏正义的、有抱负的人,比如说尚维持、胡宗宪等。他们依附严嵩并不是为了个人利益,而是通过严嵩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尤其是胡宗宪,他通过投靠严嵩,坐上了直浙总督的位置,为抗倭立下不世之功。当然这是后话。
丁鹏飞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他乐滋滋地回家,坐等看林凌启的好戏。只是昨晚听说林凌发被打,行凶者被林凌启抓到县衙,他立马发现这又是个好机会。
于是他拉着丁鹏杰过来,表明上是联络感情,目的让林凌启放松警惕。更深一层的是,他要烧把火,烧得林凌启昏头转向,对胡翼龙痛下毒手。那么,林凌启又多了一桩公报私仇、残害人命的罪状。到朝廷前来调查之时,哼哼,也就是林凌启的毙命之时。
面对林凌启的客套话,丁鹏飞笑了笑说:“都说山不亲水亲,水不亲人亲,我们乡里乡亲的,前来看望理所应当。既然令兄伤势无碍,那我也放心了。对了,那打人的胡翼龙好大胆子,知道你是锦衣卫,还敢动手打人,可见此人绝非善类。依我看,这种人就是乡里的毒疮,不把他拔掉,还不知会害多少人!”
他这话既表达自己不计前嫌的宽广胸襟,又表示对胡翼龙的憎恨,迎得旁人一片好感。
有人附会说:“丁举人说的是,一定要叫胡翼龙血债血偿!”
“对,不把胡翼龙绳之以法,周边乡邻难有安定之日!”
……
这些人个个面红耳赤,仿佛与胡翼龙有深仇大恨一般。
林凌启是何等人,岂会被丁鹏飞的言论煽动。按理说此时应该是丁鹏飞幸灾乐祸之时,他巴不得自己家遭遇大难,怎么可能出来打抱不平呢!所以丁鹏飞越是讲得义愤填膺,便觉得越是可疑。
他淡定的坐着,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
丁鹏飞见火候已到,朝丁鹏杰使了个眼色。
丁鹏杰会意,站起来说:“诸位乡亲父老,我们虽对胡翼龙深恶痛绝,但伤不到他一根毫毛。按大明律,打人者最多吃顿板子、罚些钱而已,这难泻我们的心头之恨。林凌启,要不这样,你跟知县老爷关系不错,又与衙役们交好,干脆暗中动些手脚,在牢里把胡翼龙这样。”
他把手往脖子上比划一下,意思就是要了胡翼龙的命。
原来,丁鹏飞他们只知道胡翼龙被抓,而不知道其是涉及到一起命案,故而极力煽动林凌启下黑手。
“对,杀了胡翼龙,为阿发报仇!”
人们挥舞着拳头高喊着,脸上均露兴奋之色。
林凌启一直关注着丁鹏飞的表情,发现其充满诚意的脸上,闪烁着阴险的笑容,心中顿时豁然,原来这家伙下套叫我去钻。
他冷哼一声,起身正色说:“各位,你们是不是想胡翼龙人头落地?”
“是!”
众人高声回应。
丁鹏飞看着被蛊惑的人们,心中很是得意,说:“林凌启,难道你不希望这样吗?”
他的话很难回答。若说是,那就钻进了他的圈套。如果说不是,那么林凌发还躺在床上,不为兄报仇,势必被人唾弃。
林凌启并不吭声,只是冷眼注视着丁鹏飞。丁鹏飞也不畏惧,迎着他的目光对视,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这是场无声的较量,两人足足对视了一盏茶的功夫。丁鹏飞只觉林凌启的眼光,如同乌云缝隙中透射出来的一道阳光,经过云层的反射,异常的刺眼。他慢慢觉得有些吃力,不觉退回一步,把头别到一边。
林凌启冷笑一声,心想: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也不过尔耳。
他朗声说:“乡亲们,你们知道大明律法是干什么用的吗?说通俗一些,它就是制定了一种规则,我们在这规则内活动,只要不触犯它,就会安然无事。但是超过界限,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比如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他停顿一下,看看一脸茫然的人们,又说:“如今,你们想要胡翼龙的命,但光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