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县委招待所搞了个大场面。
一共开了三桌。
二十几个人。
除了范鸿宇之外,其余的人均是郑峰匡的狐朋狗党,十来个是公安局的干警,另外一些则是街面上的混混头目,其中好几个,在县公安局治安联防大队或者城关镇水陆派出所治安联防队挂了名字,正儿八经的治安联防队员。
细细一数,这些人全都是有正式工作的。就算那些混混头目,也各自有单位。那年月,所谓治安联防队,从来都是招收的各单位刺头。在本单位让领导深感头痛,管不住,便“积极”推荐给治安联防队。单位情愿给他开一份工资,也要求个眼不见心不烦。
由此可知,郑峰匡是个很讲“规矩”的人,纯粹的混混地痞,郑公子可看不上眼。那些人,就算在街面上名气再大,也只配给郑公子的马仔提鞋,可还上不得郑公子的台面。
搞这么大个架势,郑峰匡明显是在向范鸿宇示威。
小范,瞧瞧咱的哥们吧!
光是领头的,就二十几个,更别说马仔下面的小兄弟小喽罗,就这么个场面,你镇得住吗?
识相点,别和老子对着干!
范鸿宇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见人就先发一盒“洪州”烟。而今天的席面,则是招待所大师傅“胖三哥”亲自给拟定的菜单,据胖三哥说,这可是接待中央领导的大席面。彦华地区地处偏僻,穷山恶水,却是扎扎实实的革命老区,不时会有中央领导莅临,缅怀革命先烈。县委招待所大师傅,乃是见过大世面的。
范鸿宇毫不在意,让胖三哥只管上,钱不少一分。
为了夏言的安危,范鸿宇连身段都放下了,哪里会在意多花一点钱?八六年那会,物价低廉,就算是三桌最上等的席面,外加人手一盒洪州烟,以及私下里送给郑峰匡的两条烟两瓶酒,也不过合到一百三四十块钱。
范老板如今有钱。
就算没有钱,砸锅卖铁也要上。
钱没有了可以赚,人吃了亏,可就不划算了。
见了这般豪华席面,再见了范鸿宇给放在他身边的那个袋子,郑峰匡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拍了怕范鸿宇的肩膀,说道:“小范,你够意思。”
说起来,范鸿宇也只是扫了郑峰匡的面子,如今“赔礼道歉”的诚意,要算十足了。郑峰匡“统领”这许多弟兄,凡事也要立起个体统来。既然范鸿宇“懂味”,该给的面子,那就要给。不然,传扬出去,于郑公子的“名声”有碍。
范鸿宇笑道:“朋友之间,讲究的就是个义气嘛。”
“嗯嗯,好,好。”
郑峰匡连连点头,大声招呼一干牛鬼蛇神就坐。
这些人,包括郑峰匡在内,全都是恶俗不堪的家伙,浑身上下,找不到半根雅骨,其实不待郑峰匡招呼,早已经嘻嘻哈哈地坐了下来,有人更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桌面上的桔子汽水,也不用杯子,直接嘴对嘴就吹了起来。
范鸿宇看得暗暗摇头。
看来什么都讲究个“与时俱进”,搁在后世,黑社会的大头目,那可是挺有范儿的。西装革履,随从云集,出则宝马雕车,入则钟鸣鼎食。时不时成为大人物座上嘉宾,神态俨然。哪像宇阳县眼下这些土豹子,连瓶橘子水都当成了啥宝贝东西似的。
郑峰匡也不制止,笑呵呵地说道:“大家放开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酒水不够,直接向服务员要就是了。今天要尽兴。”
一干混蛋便轰然叫好,其中更是有人冲着郑峰匡竖起了大拇指,叫道:“峰哥,牛!”
“那是。峰哥什么人啊?请客还能不管够?”
于是奉承之声,此起彼伏,直将郑公子捧成了“英明神武”的一代天骄相似。
郑峰匡倍觉有面子,哈哈一笑,说道:“兄弟们,今天这酒,可不是我请大家喝的,是范公子请客。”
“范公子?谁啊?”
大伙便面面相觑,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范鸿宇身上。
刚才范鸿宇在门口迎宾,人手一盒烟,大家还以为他是郑峰匡新收的小弟,谁也不在意。反正郑公子的队伍,只会越来越壮大。连三年前的严打,都不曾伤到郑公子一根寒毛,更别说现在了。
听郑峰匡这么一说,大家才意识到,范鸿宇的身份,可能也不一般。
听听,郑峰匡都称他“范公子”。
范鸿宇便笑着起身,向大家点头致意。
郑峰匡也站起来,拍着范鸿宇的肩膀,说道:“兄弟们,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小范,范公子。他家老头子,就是咱们县里以前的范副县长,现在调到地区去了。小范跟我,也算是老邻居了,大家在一个院子里呆了好几年。大伙都认识认识,这位兄弟年纪虽轻,却是个人物,讲义气。人家现在可是农机厂的车间主任了,年少有为啊!”
一帮人便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农机厂的车间主任,那不值一笑,今天到场的这些人,从来都没将单位的头头们放在眼里。但范副县长的儿子,那便了不得。
县领导嘛!
“范公子好……”
一帮混蛋又乱哄哄地叫嚷起来。
范鸿宇双手抱拳,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各位弟兄,这都是郑哥给面子,我年轻,有招待不周,得罪了郑哥和各位之处,还请大家瞧在郑哥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那当然了。既然范公子是郑哥的朋友,那还用说?今后在这宇阳街面上,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