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军将指挥部设在了裕州的州堂衙门里,郝摇旗急如星火,带着一班相貌如狼似虎的壮汉,已经奉李来亨和刘芳亮的命令,下到裕州各处,将民愤较多的恶霸劣绅全部抓起来了。
刘芳亮给他的命令是狠狠拷掠一番,搜括光他们窖藏的金银和粮食。但李来亨意见却不同,他说拷掠劣绅虽然是对事,也正中本地百姓的怀抱里——可朝廷那边,亦可以利用闯军的拷掠,到处宣传闯军是如何穷凶极恶、陷民水火。
“为了扩大影响,也是为了向百姓们表明我们绝非一般土匪流寇。拷掠是必须拷掠的,但具体方法上,需要有所改正。”
郝摇旗大感纳闷,问道:“咱们这么多年,一贯就是这样拷掠啊!夹棍一上,管叫这般土豪恶霸全都哭爹喊娘,有什么改的必要?掌哨在想些什么妙主意?”
李来亨让手下掌管粮秣物资、统支统取的典粮饷张玉衡,拿出一份他们从裕州市民手中收集来的供状。
他将供状摊开到桌面上,解释说:“我让幼安从邑人、乡民里头,搜集了一批供状。这些供状每一份均是触目惊心,写的全是本地劣绅腐吏的贪赃枉法之事——你们看这一份,是拐河一位猎户口述的供状,他指控裕州乡绅赵老爷欺他不识字,诱骗他签下阎王债,又同衙门勾结,逼迫他卖儿卖女还债。”
“还有这一份,是去年裕州饥荒时,守备和乡绅勾结,强诬城外乡民里通闯军,派兵焚村劫粮,当场杀死该村一百二十多人,使他们饿死四百多人。”
“这一份,这份供状比较少见,是裕州一名书生所写。他痛骂本州教谕收受贿赂,篡改科甲,又因他本人贴榜揭露,诬他勾结贼人意图谋反,将之下狱——好在尚未解京,就被我们救出。”
“还有这份……”
李来亨将张玉衡搜集来的供状,一一念给诸将听。大家虽然都是穷苦人出身,知道穷苦人在这个乱世中的遭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听到李来亨念出的这无数血泪史,还是面面相觑,几乎说不话来。
“你们看这一份供状!是裕州城里一个小掌柜,他闺女让无赖小吏调戏,他动手阻止,反被小吏下进狱中,靠他家闺女去给人做妾,又破尽家财,才放了出来。不要说是乡贤士绅,连皂班小吏都有这等权势和手腕!”
刘芳亮、郝摇旗等人全听得气血上涌,郝摇旗当场就拔出刀来,大骂自己拷掠的时候手法还是太轻,应该直接将这班衣冠qín_shòu,全都一刀剁了才好。
李来亨伸手阻止道:“这些人都该狠狠惩治!但我们只拷掠的话,第一是百姓不知我们的用意,只当我们为财而来,不知道我们为民除害。第二是官府借机生事,到处宣扬我们终究是贼,肆意屠戮滥杀。”
刘芳亮看了李来亨一眼,知道他心中必有方略,便径直问道:“不要卖关子了,快将你想好的办法直说出来吧。”
“哈哈,这也并不全是我想的办法,也算是听了乐山和幼安的意见。”李来亨笑了两声,把功劳分给方以仁和张玉衡后,说道,“我们商讨以后,还是觉得拷掠固然不错。但为了使得本州百姓明晰我们的拷掠的用意,应该先将这些供状全部出示于公。然后将备受土豪劣绅欺压的百姓全部召集起来,开堂公审!”
“开堂公审!?”
大家对这个话本说书里常见的词汇并不陌生,但一般开堂公审,都是朝廷官员所为,而闯军将领们既不懂大明律,也不晓得破案定罪办法,如何开堂?
李来亨看大家不解的样子后,便再解释道:“我说的开堂公审,就是让百姓们决定,这班劣绅是该杀该放。若他们确有清名,是被我们误抓了,直接放掉,甚至发给银两赔礼又有何不可?若其为州人所深恨,人人都欲食其肉、寝其皮,则当场将其杀掉,浮财一部分给百姓,一部充作军需。”
“浮财……”郝摇旗迟疑问道,“浮财还要分给百姓一部分吗?”
“摇旗啊摇旗,你想我们拷掠金银以后,还不是要开仓放粮、赈济饥民?那和在收缴浮财的时候,直接分一部分给百姓又有什么差别呢?反而直接分给百姓,可以使中州之民,知我闯军确为吊民伐罪而非为财而来。”
刘芳亮、刘汝魁、郭君镇,还有李好等人,都仔细考虑了一下李来亨所说的公审办法。但他们大多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也说不出什么一二三四有建设性的建议来。
只有刘芳亮最后问道:“来亨你总有不少天马行空的主意,若你觉得这样做有益于闯军的大局,那我全无意见,听你行事便好。”
“那就这样说定了!幼安,公审的具体事宜交给你一手操办了。咱们场面要搞得大一些、隆重一些,可惜柳老先生和乐山现在都在小袁营那里联络,否则叫他们再写些文章、话本,把公审的事情传出去,一定惊动中原!”
“今天是公审土豪劣绅,明天就要公审洪承畴、公审左良玉……”
郝摇旗借道:“最后他娘的去公审一下崇祯皇帝?”
“对,公审朱由检!”
公审大会的地址选在了裕州城内的校场处,张玉衡从几家戏班里找来材料,现场搭起了一个大高台。这几家戏班的头子,也都让下面的人写了供状,控诉他们平日是如何压榨伶人、行淫强暴的。
李来亨干脆把那些戏霸一起抓来公审,伶人、戏子们听到这个消息,才渐渐相信闯军“剿兵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