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亳州和归德之间有马尚河这条人工掘成的运河相联系,所以闯军从亳州北上归德,路途并不艰难,粮秣辎重都可以通过运河来运输,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可以冲到归德城下。
也因此,袁时中虽然已经把小袁营剩余的部队撤到了归德府的府城商丘,可依旧放不下心来。他知道李来亨的总兵力约在二万人以上,以现在小袁营的力量,即使和陈永福的河南镇合兵一处,也很难和李来亨相对抗。
即便想要据守城垣,发挥防守的优势,那也要看闯军的火炮答不答应。
就从颍州之战的情况来看,李来亨手中的各色轻重火炮,恐怕在二百门以上,这种火力几乎直追明军车营编制,实在不可小觑。
颍州之战时小袁营在军资器械上,可说是同闯军拉开了极为惊人的差距。
这份差距,至今让袁时中印象深刻。
“楚闯之强,更胜于中原闯军许多倍,陈镇千万要小心提防!”
按理来说,袁时中曾经长期和李自成合营作战,对闯军的实力、编制、器械装备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绝不该出现颍州之战时轻敌的状况。
可是袁时中从未去过随州一带,对于长期在湖广活动的楚闯军力具体情况,可说是毫无了解。所以颍州之战时,他才用了应对中原闯军的战法,来对付装备、编制、战术全都截然不同的楚闯,在又轻敌又不了解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自然损失惨重。
楚闯强悍凶猛的火力,更给袁时中造成了一种可怕的心理阴影。
他跟着陈德撤到归德以后,语气中依旧饱含这种深深的恐惧感,以至于在和陈永福说话的时候,都无法抑制住语气中的颤抖。
陈永福则不以为然,他和李来亨、陈荩都有书信往来,自认为对湖广闯军十分了解,并不认为以他所了解到的李来亨之为人,楚闯战力能够胜过中原闯军几分。
即使楚闯由于湖广盛产粮食,物质基础更为丰厚许多,在陈永福看来,也不会超过中原闯军实力太多。
而中原闯军虽然战力也相当不错,可在陈永福看来,李自成的胜利更多是由于明军上下的全面腐败。
像他陈永福,不就一再于李自成手底下虎口拔牙吗?
可见闯军虽强,但也不至于强大到不可对抗的地步。陈永福更为担心的反倒是逐渐逼近大运河的清军,东虏历年来的胜利,早已在所有明军的心中造成了远胜于袁时中对闯军的那种心理阴影和恐惧感。
东虏之兵,猛如龙、悍如虎,凶顽之处,不可以人类计之。
这就是陈永福的想法。
他先让儿子陈德带小袁营的部队稍作休整,接着就对袁时中说道:“袁……袁将军,现在你的兵马已经不需要再听从河南巡、按的命令,以后都和我一样,直隶于徐州史制台的麾下。
你不用再担心出现以前那种被排挤的情况了,史制台是一个量才录用、唯才是举的好官、贤人,有大才之名。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转移去徐州,那里有制台的标营,刘良佐、黄得功也各自调来一部到徐州待命,只要我们聚在一处,根本不用担心闯军。”
袁时中看陈永福那一脸信心满满的样子,再看为了组织紧急撤退,一派兵荒马乱景象的归德城,不禁感到分外的嘲讽,如此模样,真的不需要担心吗?
他心中满是不安,勉强笑道:“史制台的贤名在江淮一带,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史制台愿意重用小袁营,我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一二。
只不过李来亨麾下这支楚闯兵马,和中原各路闯军都大为不同。我们在颍州和他交过手,我估计李来亨手上的火炮恐怕不下数百规模,归德的城防,我可以肯定的说,是绝对抵挡不住闯军进攻的……徐州恐怕也强不了多少。”
“哦……原来如此,难怪袁将军会兵败颍州。”
陈永福眉毛微微挑起,嘴上是这样说着,可是袁时中看他不以为然的表情,便知道陈永福还是没有真正认清楚李来亨的实力。
不过这倒也正常,毕竟陈永福和陈荩常有书信往来。陈荩写信给陈永福,目的是为了劝说他尽快投奔闯军,所以书信内容大多是鼓吹李来亨的治民之长,少有提及军事,反而一再表示以陈永福的军事才干,足可以冠绝闯军,一旦投靠闯营,势必能够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陈荩这样说,本意只是为了煽动陈永福尽快归顺。
可是意料之外的效果,却是让陈永福产生了一种李来亨不过如此的错觉——这其实也没错,若论战场指挥、战役组织的能力,李来亨肯定是不如多次在李自成优势兵力下虎口拔牙的陈永福。
陈永福也不是没有和李来亨交过手,当初在河南的时候,他们也打过好几次仗,所以陈永福并不觉得李来亨如何厉害到难以对付的程度。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他当然不知道李来亨在随州取得大发展以后,有了怎样脱胎换骨的改变!
现在湖广闯军的强悍,并不在于李来亨用兵如何厉害,而是在于湖广闯军自身装备、编制、战术上的相对优势。
“袁将军,你在颍州和涡河两败于闯军,自然受惊不小。不过闯军有二万人,兵力倍于小袁营。你们骤然脱离李自成,军中肯定会有一些混乱情况。
如此形势之下,两败于闯军,其实也可以说是非战之罪。”
唉!
看陈永福这种语气,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