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想知道李来亨现在在哪里。
李自成想知道,皇太极也想知道,当然,从真定城里带着万余步卒徐徐出击的顾君恩和陈永福也想知道。
小小的获鹿一隅,已经聚集了两支足可以征服天下的军队,而且在他们各自的后方,还有更多的兵马正在进一步加码进来。
顾君恩冒险带兵出城,真定城突然失去了超过一半的守军,随时可能倾覆。可他和陈永福都知道,真定城现在已经不是关键的胜负手,决定天下归属的地方不在于真定,而在于获鹿。
即便真定城丢失,他们也必须赶上获鹿的这一场决战……
万余步卒徐徐进军,他们小心前进,生怕不久前才从真定城下撤围的皇太极突然杀出一个回马枪。不过现在看来,皇太极果然把全副力量都用在了获鹿,用在了和李自成决一生死的方面,而忽略了真定的方向,使得这一支孤军居然顺利挺进到获鹿战场的东南侧。
陈永福的儿子陈德骑马冲到一处土丘上张望,一览无余的荒野上,是两支钢铁洪流一样的军队厮杀在一处,喊杀声犹如海啸,炮击声好似山崩,短兵相接,刀枪相击,铳箭齐发,万炮同鸣,整个战场如同沸腾了起来一般。
陈德还看到了李自成的御营黄盖屹立在战场的中央,跟随着那柄黄伞的号令,大顺军中央战线的主力兵马终于全力出击。
满洲人的牙齿都咬得咯嘣咯嘣响,连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勇士,也是第一次遭遇到这样的强敌,即便是松锦大战时的洪承畴也不能与之相比。
豫亲王多铎感到清军坚固的阵地战线,居然有了动摇之势,就沉下脸,横下心,拔出刀,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他命令自己的护军们发动逆袭冲锋,甚至不顾侍卫、亲信们的劝阻,狂舞着刀刃,想要冲到最前线去厮杀。
但满洲鞑虏们平时那么凶暴粗野的吼声,此刻完全淹没在了大顺军中营兵马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多铎派出去的护军骁骑,接二连三地被顺军击杀,惨叫着落马,人数急剧地减少。
大顺军虽然也有很大的伤亡,可是有李自成的黄伞屹立在战场的前线,连永昌天子都带着亲军们加入到修罗地狱一般的厮杀场中,战士们的士气、斗志,因此始终不衰。
陈德禁不住向陈永福感叹说:“父帅……陛下御驾亲征,这是大明朝快要有两百年没有出现过的光景了吧?我们也要快些搏一个从龙之臣的勋名啊!”
陈永福却眯着眼睛,盯住了清军中军大阵中那两面御帐大旗,喃喃道:“那是……一面是东虏的皇帝,还有另一面是崇祯皇帝吗?”
正在两军相斗的关键时刻,清军战线的南翼突然发生了一阵骚动,许多蒙古骑兵大喊大叫地从南翼冲往中央战线增援。
大顺军布置在南翼的只是一支偏师,主要是牛成虎率领的一些秦军降兵,战斗力和士气斗志都比不得顺军的老本兵厉害,一直都被当面的清军蒙古八旗和一部分汉军旗兵马压着打,以至于当中央战线的局势向顺军一边倾倒的时候,清军居然能够从南翼抽调兵力增援中央战线。
这时候顾君恩的眼里却射出了光芒,他感到胸腔里的热血飞速上涌到了脑颅、上涌到了双眼,兴奋至极地喊道:
“我们来到获鹿的战机,当真是恰如其分啊。陈帅,此刻出兵,牵绊东虏南翼兵力,必定可以一锤定音,打破僵局。”
获鹿战场上,眼看大顺军的中营主力在中央战线取得突破,清军除了从南翼抽调了许多蒙古八旗兵增援以外,还又一次试图依靠炮火的优势打击大顺军。
由于两军前排部队已经完全颤斗在一起,长达数里的战线犬牙交错,根本分不清敌我的分别。那些红夷大炮的炮弹也没有长眼睛,落到士兵堆里,虽然较多地打死打伤了顺军士卒,但也避免不了地误伤了许多清军的自己人。
只是战局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多铎也再也无法留手。他顾不得误伤自己人的可能,催促三顺王加紧发炮,又调遣来许多铳手,用火铳密密麻麻地向冲击过来的大顺军步卒射击。
铳弹像雨点一样,打得人抬不起头来。地面上冲起一片片烟尘,火器射出无数道火光的线条,耀得人眼光缭乱。
从南翼战场抽调过来的蒙古八旗兵,凭借着强大火力的掩护,飞速猛扑,顷刻之间就冲垮了数阵大顺军将士。
战场上尸骸枕藉,气氛压抑,多铎命令智顺王尚可喜集中了三顺王军队中几乎所有的枪炮,用上了绝大部分的铳弹火药,这才堪堪抵挡住大顺军中央战线的推进。
顺军火器数量明显不如清军多,枪炮火力很快就遭到东虏压制。将士们受到枪林弹雨的打击,只能看着自己的战友、自己的同袍被射杀倒下,依旧不敢脱队出击,搞乱大军的阵伍队列。
顾君恩知道这场大会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连声催促陈永福快速进兵,一定要抓住清军从南翼抽调走许多蒙古骑兵的好机会,立刻打击鞑子的侧翼。
远处轰响着喧嚣的喊杀声,地面都被震动了起来,无数顺军、清军的士卒举着刀枪,互相搏命厮杀。
豆大的汗珠从陈永福的额头上滚落下来,顾君恩催促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在他耳边响起,他们这支部队全都是步卒,一旦出击,就没有退下来的机会了,现在真的是最合适的战机吗?
战场的烟尘实在过于浓重,陈永福也判断不出在清军的中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