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这样大闹了好一阵子,许是段简觉的被他这样抽打、地上那个精细的人像死过去一样没得半点反映也是无趣!况且他自己也实觉闹的疲了、倦了,且来府人多、他段简只有一个,争执僵持下来诚然是败了阵仗,越来越无力。
想着如此一遭也算是给了来俊臣一个大大的教训,来俊臣在朝堂间所作所为段简亦是清楚。如此这一顿鞭笞、松松那姓来的一身轻贱的骨头,莫说自己,其实亦是为许多暗恨那来俊臣的人出了口平素不大好出的恶气!这也算是不白走这一遭!
念及此,段简抬手将那马鞭一收,鼻腔满含轻蔑不屑的哼了一声,以凌厉眼波深深剜了狼狈不堪的来俊臣一眼,重又一个勒马转身,骂骂咧咧的策着马儿招摇无比的离开来府大门儿。
门丁小厮们一见段简离去,也来不及管顾全失的体面,忙不迭蜂拥上去搀扶来俊臣。管家最先反应过来,见俊臣浑身挂彩、面色萎顿,便一面命人去请大夫、一面驱散聚集在府前指指点点看着热闹的人群。
即便侍从小心且急迫的欲将俊臣扶回府去,但这一时半刻间俊臣那心曲仍然不得平静。他身系了几分倔强的执着,默默匐于冰冷的地表,纤长净白的手指死死地抓紧着自己早已被马鞭抽打的零零落落、残破不堪的衣角;不知不觉,指甲已随着粘连的破碎衣片没入了半寸皮肉,面上却越来越平静,不曾有更甚的异样。
这般模样的来俊臣好似是在默默克制,又似乎在竭力压制什么、下定着什么样的赌咒或决心。终归是让人心疼。
他苍白如纸的面庞依旧俊美,因唇角渗出的丝丝血迹而又于这俊逸间添就些凄美,眼角眉梢尽是那无限的重叠隐忍,入在目里,一份说不出的苍凉揪紧了心房!
躲身在渐趋四散的人流里,虞素明净的美面之上隐然挂着连串泪滴……她不禁愤恨自己的鲁莽不查与无能!愈渐愈深的负罪感搅扰的她对于自己的怯弱无法原谅、不得安宁!
方才段郎大闹来府之时,忙不迭追了过来的她并未错过多少好戏。眼见着段简如此公然、如此没道理却满嘴都是道理的对来俊臣一番无理辱没,她一颗细腻敏捷的心都在颤颤的发抖、这感觉几近于破碎!
但是她始终都不敢站出来说一句话,更不敢对俊臣相护。虽然她一介弱女子想要保护司仆少卿未免可笑,但就连这个站出来说句话的念头、这份勇气,她却都怯怯的不敢有……自己不仅是个惹祸精,且为什么竟又是这样没用!
巨大的愧疚与浓郁的心疼蜕变为了不可自持的负罪,这心力弥深难遏,渐渐织就成一张无形的罗,兜头将王虞素罩住。
她捂住狂跳不止的心口,做了半晌的稍歇。这之中,似乎俊臣断续的呼吸渐渐均匀了起来。
虞素借着一抹蒙了雾气的在他那两道挂着虚脱汗水的刀裁似的墨眉上,又顺着再去瞧他整个人,即便受辱于人前,也依旧是说不出的翩翩惊鸿、年少俊逸。
他的两片薄唇因着隐而不发的吃痛紧紧闭着,微有抽.搐、且挂了血痕的唇角依稀泛青带紫;如玉的身早已衣片粘连、血肉横飞,辉映俊面上昭然可见的道道细小的血印子……入在目里,虞素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记得当时长街月下才初一邂逅,她便已然被他骤时便惊艳!她成长如斯,还是第一次见到过如此动人心魄的俊魅男子!如此的,令人欲罢不能的润玉一样、冰与火两重极端烧沸在火焰里一样的男子!
她确实有过怦然间的心动,且这心动的频率似乎持续的有些久了……以至于她再一次陷入了不该的痴狂当中。
我还在原地等你,不求此身相许,只等你顾盼眼波予我一记再度的回顾;而你,却已经忘记了曾来过这里……
心曲微潋,顿然愁肠百结,虞素突然牵回神志,被自己这不及防就起来的念头猛地吓到!
恍惚间抬目去看,来俊臣已被侍从扶回了府去。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闭合,阻隔的不止是内外两重不同的景深,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别的,自然的春光,与流转迂回不止不停的,亘古幽幽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