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他来俊臣依旧还是别人局里那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罢了!从来如是、不曾挣脱,也没有契机与过剩的心力去促使他马上挣脱。这是何其悲凉的一件事情、一种遁逃不出避而不得的深切凄怆?
同时透过这一次真正意味上共举大事的交集,自内里本质、自事态侧面儿细细剖析,李隆基这个人,真的好可怕……
没有人能够知道那个自小便处于忧患境地里的皇子,他的心境究竟是怎样的苍茫、他的城府究竟是怎样不合年景的深沉。也没有人知道他心中又有着一个怎样的底线、对于身边至情之人究竟怀揣着怎样的打算。
不过临淄王他为了稳固权势、眺望到日后所能预见的有可能的长远利益,便连同宗皇室的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顾,难道还指望他心里把友人来俊臣、太平公主放在怎样至为重要的地位?即便他们在他心里当真处在这样的地位,地位的轻重与权势的羁绊也从来不成正比……若有一日、但有需要,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危及权势之人尽数除去、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吧!
俊臣心里一疏朗,刚好一阵风起,撩拨的腰间一道淡玉色的丝绦曳曳的飘起来,这萧萧心境似乎变得更为寂寥。旷古的、嗜魂蚀心般的寂寥!
久而久之,他唇畔那一道点水的笑容蜕变成了铮铮冷笑。
他自认自己这颗头脑,该是不输他临淄王的吧!所不同的仅仅只是身份的便利而已,因为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所以他才会活的比临淄王多了一份依然故我的自在?
但生命的全部意义又是什么?生命的顽强,在于的其实是一份韬光养晦的厚积薄发。无论什么时候,一个真正有头脑的人即便身处绝境般的不利之地,也未见得便不可能乾坤扭转、绝处逢生。更况且,所处境地亦不可能永远都不改变!
心口莫名一紧,俊臣下意识抬手抚了抚胸膛,指尖触及到衣袍时便生出一股薄凉,这薄凉顺着肌肤重新迂回到了心口。
原本萧条且疏朗的寂寂心怀,这时登地一下似乎被莫名的感情填充的满溢!而下意识抬首重新望向天幕,那一轮溶溶的清月赫然便跃入眼帘。
他心潮便又一起,对着月儿兀然开始想念一个已有时日不曾见到的人……令月,太平。
那会是他的月亮么?他不知道,转而忽又好笑自己的痴傻!
她怎么会是他的那一轮月亮呢,正如月亮以其清波普渡这夜间的世界,月亮从不属于任何人,只有这个世界是属于月亮的。太平是大唐的公主,她亦不可能会属于任何人,这份厚重的福泽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服住,这是一早便钦定的天命、无从改变的事实!
即便在某些痴执的时刻里,他们也会渴望……但渴望的力量究竟有多苍白?心知肚明,却又要含笑饮毒药,沉沦在注定的肝肠寸断无力逆转的境况中,还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我们是属于彼此的,永远属于彼此。
我们其实很幸福。
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