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甫一回神,转眸去瞧,见上官婉儿亦在这当口回过目来。
婉儿抬步向太平走近一段距离,口吻俨如友人间闲闲的言语:“想来这一遭,也必定是心里有了怎样的挂碍,故而来向武皇求助。”她勾唇笑笑。
太平对上官婉儿那双洞悉的眸子,只觉周围空气有些绷紧,直觉告诉她上官婉儿这话里是藏着话的。心念一定,太平不动声色的顺着婉儿的声腔一路探去:“自然是想念母亲了……也自然是有着一桩心事的。”中途一停,她即而颔首含笑、又这样道。
这是一早的了然,婉儿心里自然有数,她明白以太平公主之聪颖不可能不把薛绍之事当作一个前车之鉴,但她也明白武皇是不会容许太平就这样寡居一世、凭空浪费掉这可作为武家势力一大肱骨的天成资源。而太平,大抵也不甘心就这样为了一个已经不在的人,便清灯冷屋渡过一世吧?
本着为武皇排忧解难的初心,婉儿便出了这个头、来太平这里做些安排:“是关乎公主终身依托的大事吧!”婉儿不曾避讳,直接这样开门见山。
太平有着须臾的思量,她自然深知上官婉儿对于武皇意味着什么,婉儿忽然这样直白的提起关乎她婚事的问题,那便一定也是武皇的意思:“上官姐姐果然知心识意。”她也不再避讳,又引着婉儿抬步行往殿旁一簇垂柳之下,定定神色,“我方才回绝了母亲的意思,回绝了武承嗣这求娶之意。”口吻沉淀,她没有提及缘由,只将事态这样做了告知。心中的思量没有停止,一边言语,一边忖度婉儿这言语之下暗藏着怎样的意思。
这诚然是不出乎意料的回答,婉儿不见惊疑:“可公主殿下是武皇的女儿、大唐的公主,自然不能寡居一世。”眉弯略沉,婉儿敛了敛明澈的眸子,“且时今武皇初初登基,未来的新任驸马一定会是武家子侄。”中途缓了口气、歇了一歇,这样又道。
且思量且耳闻着,太平有点儿怀疑婉儿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是要劝自己妥协、劝自己接受武承嗣这门亲事?这是母亲的意愿,而婉儿一向都在遵从母亲的意愿行事,所以……
“婉儿倒是觉的,有一人兴许会比武承嗣更对公主的心意。”思量未断,婉儿又甫地一下开口,似是感知了太平的疑虑、故而把话说的更加直白。
太平方一转念,流转的思绪于此打了个结、忽然梳理不清明:“谁?”
婉儿清眸一定、檀唇幽徐:“武攸暨。”
。
太平回绝了武皇为其选定的驸马武承嗣,却在同时向武皇提出了自己已有的那个合心意的人选——武攸暨。
这是深思细忖之后终于听从了上官婉儿的建议,太平自有着自己的那一番筹谋远虑!
武攸暨乃是武皇伯父之孙,说来算是武皇堂侄。他与武承嗣为堂兄弟,时今江山姓了武,嫁给他这个武家的子侄一样可让母亲安心。
且又因着武攸暨自身这一层“堂”字关系,那么相对来说,他便离着政治的血雨腥风略远一些,比之其他武氏子侄来说,莫名其妙便被搅进去的可能性便也小些、自然也安全些。
以上是对武攸暨这个人外在的全面剖析,而再看他自身,攸暨为人本分、素来老实,不会竟日想着权谋算计;且攸暨面貌清秀,为武氏子弟里外貌最佳者。
综上种种,太平最终决定自己这第二任驸马便选定是武攸暨!
既然这心里已经不再愿对任何一个闯入生命里的人儿付诸一切、哪怕仅有的那么一颗世人所谓的真心;那便斟酌二三后选个合得自己意愿的、看着入目的新驸马也是好的吧!太平这样想着。
至于武皇那里,武家子侄的先决条件已经摆在了那里,那么既然女儿愿嫁,做母亲的又有什么理由不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依顺一回、由纵一次呢?
如此,武皇自然允诺,这门婚事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那么……
即便是时的攸暨已有了娴淑和顺的正房夫人,但这丝毫不会影响到他成为当朝太平公主的驸马。
武皇“要”做的事,便只有“要”、而不会有“想”,从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