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她不会让他死,不会,不能……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这一座美丽的乐土盛世,终究会有一日这万千繁华都做了土,但那又有什么?横竖禁锢不了这一段曾经光鲜绮丽、刻骨铭心的最至为纯粹的绵绵旷世之恋!
这样由小见大并不消怎样天崩地裂之大阵仗、只有平素一点一滴积累而成的自然而然的爱情,自身有着可动辄乾坤宇宙的大玄力!不须声势大造,这沉淀质朴且真挚饱满的感情就在那样,它本就是一场神迹,又何需烘托造势?
大智多沉寡、庸才常噪嘘。不需顷刻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如此穿花过眼奔走于风中的一瞬,无为而为,便已经抵达了最为大成的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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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颓然的闷声划破了原本静谧非常的小小院落,那是正殿大门一个猛子前倾时却又被卡住的沉缓音响,仿佛那是一扇描着漆着一道又一道古老图腾的玄秘之门,仿佛推开的是通往宿命深处的许多秘密。
李旦双手往身侧徐徐的伸展,将那通身的疲惫做了一个尽数的释然。袖口间流转着的那些明黄、属于至尊的颜色在天波中又生就出一段熠熠彩光,宛似青冥云巅真龙黄鸟的双双扶摇。
扶摇?呵,他心里明白,这此生此世浩浩命途里的最终一次扶摇,其实就要离涅磐不远了呢!
面着眼前这样的局势、身处在这样的境况中,连他自己都不能十分清楚,不、或者说根本没有去耗费那个心思忖想,他究竟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在面对这无比荒唐的一切的呢?
是坦然么?为什么可以这样平静……好似这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似乎早已预见到的,故而当它真真切切的发生在眼前了,也便不会觉的有多突然、多不能承受。
来俊臣才一进门,才对着皇嗣李旦行了一个规整无错的恭谦礼仪之后,很快便将身转了过去:“来人!”一道厉声断喝。
来人……可以感觉到,当来俊臣利着音色唤出这两个字眼的前一刻,明显有过片刻的迟疑和停顿。但只是迟疑,终不会犹豫、不能犹豫。他是酷吏、是武皇的心腹,他只能为主上办事,从没有犹豫与否的权利。
很快,应声得令的内侍自院落四角鱼贯而来,簌簌的足音荡涤了恐怖的韵律,恍若来自地狱最底层的催命符咒。暖暖的天风被染就了血腥的肃杀,带着茹毛饮血的疯狂,那样的使人绝望!
李旦是无奈的,却又不太无奈。他只是凄惶,内心有一种想要仰天哂笑的冲动而生就出的彻骨的凄惶……然而实质却是,今时今刻持着中庸的避世之道也仍旧堪堪的落到这样的境地、这被生身母亲亲手缔造躬身逼迫而至的这样的境地,他连笑的心力怕都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