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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着熠熠金波的大殿高檐宛似一条条攀飞于云霄的吐雾金龙,宏伟威慑到每一道细微琐碎处,无一不在体现出这个最为鼎盛华美的梦一样的帝国的巍峨繁华。
这样美且宏伟到不真实的巍巍宫阙,这一座初初一眼看去便觉美好到不像样子的治世帝国,叫人不由便生就出这样一种恍惚的绮念,便是待千百年过后,这样一个纸醉金迷且又不失严整祥和的高伟治世,是否真的会成为一个梦呢?到那个时候,待得午夜梦阑、梦回彼处,所能寻得到的不知道还会不会依旧是这样一些生动光鲜的恍然如昨……婉儿垂眉,心思浅动间淡淡叹了一口气,喟然的味道徐徐的失落在了心蛊里边儿。
她终于得尝了自己的所愿护持了李旦的周全,却没有意料之中彻骨的欢喜,只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倏然发现这样的感觉并非因为逃出生天、九死一生后染就的疲惫与该有的侥幸,相反似乎更加伤悲,这伤悲是因为生死一线中生与死两处强烈的对比,因眼前这样一份生的真实而更加贴切的感知到了死的悲哀!
行走在这个世界的性灵们其实是何其的昏庸与愚昧,他们在奔走中看似将“生”之一字彻底的落实化、体现的淋漓尽致,他们般若智慧并未开,但正因如此反而活的简单纯粹,反而要比洞悉了一切亦或摸出许多门路的人要幸福、快乐的多吧……正因为看过了太多、历过了太多、也推波助澜过了太多,故而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在眼里丧失掉了原有的吸引,美感早已荡然无存,所以说什么做什么都提不起丝毫的兴致,一切一切也就在这个时候全都变得索然无味、厌了倦了。
忽而悠扬的管弦声自远处幽幽的响起来,婉儿沉目静听,方识得了这是一支什么样的曲子。
那曲曾几何时乃是由李贤皇子亲自编曲所做,这是他尤其喜爱的《宝庆乐》。虽承着这样一个喜庆的名字,但其间真章却委实担得不起“吉庆”二字。
这样一支分明满溢着焦虑、哀伤、莫可奈何的曲子,却被章怀太子李贤扣了这么一个大大不合时宜的喜庆名字,其间讽刺意味昭著!
李贤去后,武皇因念想这个儿子,便命了宫廷乐班将那《宝庆乐》以着原有基础重做修改,后不时演奏,以慰心下忧思。
就如此一改二改的,这原本内忧外患的曲子便被改的真真也相符了它那好兆头的名字,时今再奏出来俨然已经寻得不到那里边儿最初的星点意味。原有的东西早已经面目全非了,《宝庆乐》当真成为了一支宝庆安详的欢快曲子,除却曲名依旧是“宝庆”之外,是时的同原本的分明就是两支截然相悖、毫不相干的曲子,内里那点儿难能可贵而引人深思的精髓早已荡然无存!
那么武皇她是真的思念李贤,还是为了遮掩她的过去而刻意择了由头将这曲子潜移默化的瓦解?
不过人么,要的仅仅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想头罢了……其余一切,也便真真都不消那么计较了。